江楚楚心头微动，她起身，朝着陶竹略一施礼，“小女江楚楚，见过陶竹公子。”
见江楚楚这般礼貌有加的模样，陶竹反倒不好意思的浅笑了一声，嘴边两朵浅浅的梨涡，“不必如此多礼，对了，听说你很喜欢我酿的酒，早些时候阿春说你会过来陪我待几日，我便酿了一些，不过这个季节没有桃花，我只酿了一些竹酒，不过你放心，这次是甜的。”
顾元春早就算好她会答应？过几日……难不成顾元春还会带她去其他地方？
江楚楚强行按下心思，她亦浅笑着看着眼前热情的男子，“还多谢陶公子。”
“不谢不谢，若你能多待几日，我还可做些梅花酿，等下雪的时候，这山里的梅花开得可好看了，还有些冬天的野味儿，咱们大可在院子里架起篝火，一边喝酒一边……”
说着，陶竹忽而猛地咳了起来，江楚楚想起眼前这位尚且是病人，忙让开身形，“公子先坐，这山里可有药材？”
陶竹接过江楚楚递来的温水，喝下之后那股猛咳才舒缓了几分，他抬起憋红了的脸看向江楚楚，面儿上是温润的笑意。
“阿春早说你会帮我治病，可我并没抱太大的心思，你若真有心，且陪我几日就好了，我独自在这山中住了这么多年……”
他垂眸，面儿上的笑意渐渐染上几分寂寥，看得江楚楚眉心紧拧。
她伸手，自然而然的搭上陶竹的手腕儿。
“顾先生不准你出去吗？”早在从湛卢口中得知了上官御调查到的真相，江楚楚便对顾元春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抵触情绪，从前那一声一声师父此时喊起来略微讽刺。
她不知该不该将顾元春如今的行为定义为背叛，相反，顾元春每次都会出现在她最需要倾诉的时候，她却也从来没替顾元春做过什么事。
也许这不算背叛，顶多是一厢情愿。
见江楚楚面色淡漠，陶竹的热情敏感的收敛了几分，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江楚楚的脸。
“这与阿春无关，我如今住在这山上，是我自己的原因。”
江楚楚拧眉，一边摸到桌上的砚台，开始动手磨墨。“你的亲人呢？”
“死了。”
江楚楚手下微顿，余光瞥见一张略有几分落寞的脸。
“我也差点死了，若不是幸运遇见了阿春的话。”
话音中仿若带着几分苦笑，江楚楚神态自若的提笔在纸上写下药方，“顾先生什么时候过来？”
提起顾元春，方才还面色落寞的人顿时眼前一亮，“阿春没隔一日便会过来探望我，每次过来都会给我带很多我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有糖葫芦，有纸人，还有……”
江楚楚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陶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兴奋过头，讪讪道：“阿春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待我如亲弟弟一般，如今我身子孱弱，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闻言，江楚楚目光微闪，空气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好一会儿，陶竹起身，“我去给你准备些饭菜，一路过来，你一定也饿坏了，还有余下的桃花酿，明年春天我会多酿一些，往年都只备阿春的份，今年自是要多你一份了。”
江楚楚转眸的时候，那人正眯着眼睛笑，望见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江楚楚忽然觉得，顾元春也不尽然是个混蛋。
正如他所说那般，所谓对错，没有世人所想的那般简单，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
陶竹的热情叫江楚楚一度不适，然一天下来，江楚楚也算习惯了。
她住在陶竹卧房旁边的屋子，陶竹似乎早早准备好了她的到来，屋子里的炭火燃了很久，虽然是在深山，这孤零零的小屋却不会显得冷。
小住了一日，江楚楚对于顾元春绝口不提，倒是陶竹滔滔不绝，三句不离顾元春。
第二日再见到顾元春是清晨，江楚楚顶着一颗宿醉的脑袋来隔壁屋子找陶竹讨早饭——因着陶竹的热情，江楚楚昨夜硬是喝了整整一壶桃花酿，本就酒量不好，这样一来，她更是头晕不已。
陶竹不知做什么去了，一身青衣的人就这般风度翩翩的端坐在屋中，桌上摆着温热的茶水。
瞥见江楚楚，顾元春方才微微侧眸，脸上噎着一抹笑容，“你醒了？”
江楚楚迅速拧眉，嘴角一抹讽刺的弧度，“师父这是怕我反悔，不帮你友人治病？”
顾元春面色淡然，似乎对她的情绪丝毫不在意。
“你不也还是治了。”
江楚楚拧眉看着顾元春手边摆着的药方，“那只是最近七日的挑理方法，后一个七日他还要换一种调理方法。”
她大次次的在顾元春身侧坐下，随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
顾元春微微侧眸，“也就是说，你要在此处多待几日了。”
江楚楚没回话，她灌了一口茶水，宿醉后腹中的空虚方才缓解了几分，“他的病可以治好，只是麻烦了一些，且日后不确定是否还会复发，若再复发，只需照现在的方法再诊治一番既是。”
闻言，顾元春点了点头。
江楚楚抬眸，一双水眸微闪的看着那张熟悉的侧脸，心头升起几分复杂。
“若治好他的病呢？你是打算放我回去，还是将我绑回你的天煞阁？”
“徒儿，为师有这么无礼？”
“哪儿有礼了？”
江楚楚眨了眨眼，就见顾元春浅笑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忽而面色略沉，“阿竹对我来说很重要，他不能出事。”
闻言，江楚楚顿时眼前一亮，“也就是说，你会放我回去？”
顾元春端起茶盏，微微摇了摇头，“看我心情。”
江楚楚顿时泄气。
她摸不清楚顾元春的脾气，从一开始便是如此，直至如今，她更是对顾元春极为不了解，若非上官御提醒，她还一直都不知道，这位她视为师长的人竟是埋伏在她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
失望是必然有的，可眼下相比失望，江楚楚倒是更想敲开顾元春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