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风过,孙膑忙让过风头,接着风尾,一闻便知来意,说声:“不好,快把洞门关闭,大祸来了。”李丛闻言,不知何故,匆忙将洞门关闭。
李丛见孙膑面目失色,便问道:“师父何故着惊,把洞门关上?”
孙膑闻言,长叹了一声道:“徒弟,你有所不知。只因你师弟孙燕上东齐取救,知道袁达、李牧不是王翦的对手,苦苦在襄王跟前要见为师的。师前辞驾回山时,曾留下一纸柬帖与国师卜商。他乃是个贤人,天下钦敬。谁知事有凑巧,倒惹祸根。如今卜国师与孙燕来到天台山,要请为师的下山去的。为师的想,父兄之仇,徒弟之仇,岂可不报。只因燕国当灭,纵有回天之本领,也不能挽回。若见了孙燕,必被他缠下山去,这一惹红尘犯戒,其灾不浅。故此封了洞门,以避灾难。”
李丛道:“原来如此,只是他们难道就寻不着洞门了?若寻着洞门,只管在外乱打乱敲,难道好意思不开门么。”
孙膑道:“为师的把洞口用白云封闭,他们如何寻得。”
李丛闻言,虽然口不出声,心中暗道:“好狠的老道士,父兄徒弟之仇不报,讲上无数的大话,前来吓人。往常间动不动说他有神鬼莫测之能,今日被一个秦将王翦吓得就不敢下山了。我且不管他,若有人敲门时,我就出去开门,放他们进来,看你怎样推脱。”想罢,便下了三清殿去了。
青石山闭阴洞,有一位真人姓毛名遂,生得五短身材,鹅行鸭步,一双金眼,两道红眉。生来性情乖巧,手脚伶俐,春秋之时,已得了道,曾在孟尝君田文门下为客,保孟尝君至楚,三盗狐裘,救了孟尝君。又在鸡鸣关变过公鸡,骗开了关,放走了孟尝君。他就抛却红尘,上山修道。后来在夹河,与天台山天台洞的孙膑结拜为兄弟。于庞涓之时,庞涓用钉头亡箭书来害孙膑,那时毛遂就下山来,夺回草人,翻来救了孙伯龄之命。又至乐毅投燕之时,兵伐齐国,毛遂下山,大摆阴魂阵,救出孙膑。真算是孙膑的救命恩人,患难中的朋友。
那日在闭阴洞中,毛遂读罢了三卷黄庭,无事便想到天台山去寻孙膑闲谈,于是吩咐童儿看好了洞门,往天台山而来。到了山前,却见天台洞口,白云封了,心中暗道:“三哥今日必不在洞,不知往哪一洞谈经去了,我且到别处走走再来。”于是往别山而去。
卜商与孙燕,带了十数名家将,出临淄的东门,向东走了五百里路,整整走了七日,然后下馆舍住下。卜商把孙膑留下的柬帖打开,只见上写着几行小字,卜商与孙燕看了,心中大喜,便唤馆舍人来问:“此处左右可有佳境村否?”
舍人道:“离此六十里,即是佳境村也,是我们东齐所管。这里山明水秀,果堪游赏。相爷与将军,那里游游,自有佳趣。今日晚了,不能赶到。待明早小人引相爷前去就是。”
卜国师道:“也不用你们引路,我等到那里,也非游玩,不过到那里就好去天台山了。”舍人闻言,也不知天台山是那里,不敢乱答,于是应声是,便下来整顿酒饭管待。
二人在馆舍宿了一夜,到了次早,问明了去路,然后出离馆舍,依着舍人所言之路,直至日斜方到。果然佳境村颇有幽趣。
二人亦不玩赏,寻所村家,喂了马匹,各人用些干粮,就依着柬帖上走路。日夜奔驰,果然就见有一带长松,从山脚起密排过山。二人领着家将,进了长松岭,那幽雅真个令人可爱,如行沧海一般,涛声震耳。行了半日,才过了万松岭,只见四面高山叠翠,峻岭摩天,此时一阳初回,满山的草木,并无枯槁之意。只觉一阵风过之处,泉声与松声相接,真令人心胸泰然。
卜商寻块大石,下马坐下。孙燕也下了马,卜商便道:“自古隐者,伏身于林泉之间,虽贵为王侯,富有千金,皆不足以移其志。原来此间大有相会。即吾至此,亦生归隐之心。回忆名利场中,真有不堪言其苦者。”
孙燕在一旁坐着,一心只想到天台山,请他三叔下山,与祖父报仇。不但不曾听见卜商之言,犹如不见这些山水树木一样,便开言问道:“老柱国,此处离天台山,还有多少路呢?”
卜商笑道:“将军,我如何知道,我又未曾来过。”
孙燕道:“如此说,我们不必在此留恋,误了程途,上天台山要紧。”
卜商无可奈何,只得复上了马。行不上几里,果然见一座大石桥。过了石桥,万山俱各不见,却是一块大地,又有无数松林。只听鸟鹊声喧,并不见一个人影。过了一带松林,便有一道小溪拦住,迎头在路上,万山朝拱齐趋。此水左右并无樵径,只得照书行事,见桧转弯便了。看看日色全无,万山耸起,那风云吼声,如龙吟虎啸,一个个心中怯了起来。且幸树叶中照下月影,稍可见路。众人不敢停留,只寻桧树。完时天已黎明了。抬头一看,迎面一座高山峻峨,层峦耸翠,叠嶂流青,白猿献果,斑鹿啣芝,柳遮红日,花绕白云。
众人一路上游玩山景,猛抬头见一石碑,直壁刻着天台山三个斗大的字。众人无一个不欢喜,齐喊道:“到了,到了。”
孙燕便道:“老柱国且下马,不必延迟,我们找洞府罢。”于是众将挽扶卜商打盘上山。找了多时,只见雾气腾腾,哪里有什么洞府。
孙燕道:“老桂国你找不到天台洞么?”
卜商道:“我那见来,此处既叫天台山,必有天台洞,将军且不必性急,我们再找寻找寻。”又团团走了一遍,并不见洞口。
卜商乃是年老之人,虽有家将扶持,但是走一个大圆圈儿,早已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喘的,只叫:“奇怪,奇怪,山已找到了,因何洞不见。”
孙燕见卜商走得气喘喘的,便道:“老柱国你且在此歇息,待我们分开去找,或者大伙找的不细,分开找的,自然处处皆到。”
卜商点头道:“将军言之有理。”就在路旁一块光石坐下,孙燕又叫四名家将护着卜商,然后与众人各分地段,四下里去找寻了一个时辰,众人聚回原处道:“这个山四围皆是下山之路,并无什么深坑大壑。虽然高大,却是直耸的。我们四路,俱从山顶直找下山脚,从山脚又找上山顶,哪里见个洞,连个大孔儿也是没有。”
孙燕此时急得两目通红,心如枪戳一般,正不耐烦,只见斑豹道:“是了,或者天台山原是天台山,天台洞原是天台洞,不在一处,也未可定。”
卜商闻言说道:“岂有此理,明明柬帖上说,到天台山就见天台洞,那有另在处的话。”
孙燕便喝斑豹道:“休得胡言,三叔留下柬帖与老国师,上面是这等说,岂有谎言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