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河收起了竹筒。
“咦~你喝酒了？这味道，还是悦丫头的酒，怪不得阳在你家门槛坐着等了你两天，怎样，喝了多少？”
“一杯！”风扬心里嘟囔一句，原来阳真的坐在门槛上等了他两天，还嘴硬。
“不对啊，悦丫头的桃林你是怎么进去的？”云天河觉着好奇。
那桃林很是奇特，按照特殊的方阵排列，可以进行万般变化，一旦闯入其中，就会被桃林所禁锢束缚，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路，被困在其中。
“是水庭月带你去的吧！”还未等风扬开口，云天河便说出了水庭月的名字。
不知为何，讲到水庭月的时候，云天河的语气里带着一股特殊的感觉，像是无奈，又像是珍惜，风扬只觉着那句话中藏着许多感情。
“你是怎的知道的？”风扬很是好奇，知道他和水庭月一起的只有阳一个人，他偏转脑袋，四处转了转，没有见到阳的影子。
“悦丫头生性恬静，与她相交的沐，雪儿，菲，柠喜静不喜动，许久不曾出桃林了，只有水庭月，大大咧咧的，喜欢骗人，耍人，欺负人，唯恐天下不乱，学宫之中，大多数人要么被她骗过，打过，耍过，是个人人喊打的女魔头！”
“能够进桃林的人少之又少，只有水庭月那个没有脑子的家伙才会毫无顾忌地将你带进去！”
云天河说着说着，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
风扬联想到水庭月，将她与云天河的话联系在一起，觉着没有什么差别。
“对了，悦儿生来聪慧，应该已经猜到了，不过，那也没有关系，她们生就千年，智慧高深，你能与她们相交，算得上是你的机缘！”云天河指了指风扬腰间系着的香囊。
“云师，你也没有香囊信物吗？”风扬联想到阳，想到羲，他们似乎也没有这个香囊，下意识地问道。
云天河脸色窘迫，而后快速恢复过来，开口道：“我没要而已，以我的身份，想要一个香囊信物还是可以的！”
“哦！”风扬应了一声，仔细想想，似乎也有些道理，云天河是人族城池的王，王总不可能放下身份去要一个香囊吧。
“对了，云师，我听水师姐说，革新派，又听革新派的人说守旧派，什么是守旧派，什么是革新派！”风扬虽然知道了两者的区别，但是阳知道的终究太少了些，他想要从云天河里知道更多的信息。
“守旧派？革新派？不过是理念不同罢了！两者并没有什么差别！”云天河面色不变。
“都是为了人族而强大的理念！”
“也包括革新派成为人族的神，奴役驱使人族的理念吗？”风扬抬起头，看向云天河的眼睛。
“奴役，驱使，外界的人，精神麻木不仁，是你见过的。你也曾经说过，他们的骨头长在泥土里，他们的精神是腐朽在泥土中的枯枝烂叶臭不可闻，他们的膝盖黏在了土中，他们是不曾拥有傲骨的人。”
“你能寻找出方法，让他们强大吗？让他们站起来吗？”云天河直视风扬的目光，冷冷地说着。
“能，你们做的不就是这样的事情吗？开创学宫，开创出修行法，开创出神通，强化自身，用来与万族对抗吗？”风扬皱着眉头，云天河明知道革新派想要成为压在人族头上新的神，通知人，从精神，到肉体上的通知，像是操控傀儡一样，让他生，让他死。
“你看我，强大吗？”云天河看着风扬。
风扬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开口道：“强大！”
不强大，怎能抵御外敌，怎能成为王。
“对，我很强大，但我也很弱小，强大的是力量，弱小的是精神！”他指着自己的头颅，抽出其中一缕魂魄。
魂魄弱小不堪，在火下快速焚烧，化为青烟一缕，飘散在天地之中。
风扬不解，精神的弱小是个什么意思。
“你看到的强大，是外在的强大，真正的强大，是从里到内的强大！”
“手无寸铁之人，跪拜诸神图腾，心有不甘，意图反抗，从力量上，他是弱小的，但从精神之上，他强大！”
“像我，像羲，我们若是跪拜诸神图腾，心中不存反抗，心甘情愿跪伏在地，我们虽然拥有无尽的力量，但精神腐朽脆弱不堪，精神弱小无比！”云天河说着。
“强者的定义从来不仅仅在于力量，还有精神，一个人，一个种族，拥有了精神，拥有了不甘，不愿为奴，敢于反抗的精神，才能真正拥有希望！”
“可是，没有啊，我们没有这种精神啊，你看到了那缕火焰了吗？”云天河从油灯之中取下一缕火中，火焰暗淡，燃烧。
从火中走出了一尊火焰小人。
“这便是我们人族的精神显化，当初初代人王以无上秘法，创造出了这一缕火苗，但数十万年过去了，人族的精神创造出的这一缕火焰，却如此暗淡无光，没有力量，只有灵性，而且，其中灵性在渐渐散去！”
“我们，或者说他们，外界的人，他们没有精神，他们灵魂麻木，像是顽石，不可改变，又像是朽木，一触即溃！”云天河捧着那一缕火苗，喃喃说道。
“你将希望寄托在那种没有反抗精神的人，是因为你不曾看见他们心中的生出的令人绝望的精神，我们的先辈，用生命毁去一尊尊泥土雕塑换取他们的自由，可是，换来的是那些人宁愿自杀也不愿与我们来到此处，来到这人族城池！”
“旧的神死了，新的神来了，他们又会弯下膝盖，跪着迎接新神！甚至会为了新神，杀死曾经拯救他们的先辈，多么可笑啊，你没有见过那些人，那种样子，所以你不会感受绝望！”
“而我不同，我见过，我感受过那种绝望，深深的绝望，只有在这里，在这座城中，我才能感受到一丝光明！”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跪下的人，已经算不上人了！”
云天河的声音很冷，很冷，却异常的悲伤。
风扬听着，一时语塞。这句话他听了两次，第二次与第一次的情感却变了，变得不尽相同，第一次是怜惜，第二次却是一种嘲讽，一种自嘲。
风扬见过那些人跪拜泥土雕塑，也曾见过神像毁去之后，宁愿自杀也不愿随他而去的画面，那时的他，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那样的人族，他看不见任何希望。
“所以，你觉得革新派是对的吗？”风扬想了许久，问出这一句话来。
“风扬，你记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对错，有的，只是认知差异，你觉得对的，在我这里并不一定正确，有时候，一个种族之中，有很多声音远比只有一种声音更好！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云天河拍了拍风扬的肩膀，缓缓说着。
“可是，你就不担心革新派成为神之后，人族的现状没有改变，反而更糟吗？”
“还有比现在还要糟糕的事情吗？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长着人的样子，却从来不把自己当成人，他们不将自己看成人，那么我们何必将他们看成人呢？”云天河笑着说着，那笑容很是凄凉。
风扬想了许久，开口道：“你是错的，革新派也是错的！”
“哦！我错了吗？”
“对，你错了，你们都错了，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向你们证明，迟早有一天，我会向你们证明，革新派是错误的！”风扬缓缓开口，声音中无比坚定。
他相信他的路，正如其他人相信革新派是正确的一样。
但革新派也有其存在的意义。人族太弱了，无论是力量，还是精神。
力量能够改变，但精神很难，无数人族祖辈努力了数十万年，也没能改变他们的精神，风扬知道这很困难，但未必不可行。
云天河看着风扬，嘴角扬起了一抹不可见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