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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解谜之约

当杜丘正在天鹅山上抒情的时候,另外一件更加严重的事情正在他家里悄悄地发生。当然,是在他到了家里以后知道的。

原来杜丘打算摆脱陆忠诚,但他的努力被证明是白费了的,他所有的企图尚未付诸实践,便早被陆忠诚识破,并且干净利落地击碎了他的幻想。所以,到了后来,他索性死了这条心。

到了住处的楼下,杜丘下车上楼,发现陆忠诚像影子一样仍然跟在身后,手里捧了一只纸箱。杜丘停住,转身问道:“陆主任,你老跟着我干吗?这也太没意思了吧?”

“这是庞总送给你的烟,请收下。”陆忠诚将纸箱送过去,“既然你不欢迎,我就不上去了。”

“对不起,我不能要,我从来不抽别人的烟。”杜丘摆手拒绝了。

“那我就上去送到你家。”

杜丘无可奈何,接过陆忠诚手上的纸箱,“请你留步。”说完,噔噔噔地三步并作二步,上去了。陆忠诚回到车里,发动了,开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熄了火,继续一声不响地呆在车里。

杜丘开门进屋,一看,傻了眼。很明显,在他进来以前,已经有人光顾过了,自然不是他请来的客人,是强行破门而入的。从现场情况看,整个屋子被洗劫了,几乎所有的家具全都离开了它们原来的位置,而另外一些物品则在剧烈地撞击下破碎了四分五裂了,比如章紫薇买来的一套精美的茶杯、墙上挂着几幅玻璃框镶嵌的本地名家字画以及玻璃茶几等等,都无可避免地遭到了毁灭的命运。杜丘走在被弄成垃圾场的各个房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平静而正常的生活一夜之间变了样,变得一团糟,秩序和节奏被打乱了,心情被搅乱了,就连这间屋子也被遭了难。这是他的栖身之地啊,他的避风港,却被一场意外的风暴摧毁了。他扶正一张沙发坐了,捧着脑袋想了半天,直想得头昏脑胀天崩地裂,也只剩下一个迷糊。迷糊过后,如似一股寒风忽然迎面袭来,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其实他是闪了一个激灵。他回到书房,在满地的狼籍中一阵划拉,终于在墙角的一本杂志下面找到了那只笔型优盘。他把优盘紧紧攥在手心里,生怕得而复失。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整个世界只有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告诉自己,不能再迟疑了,应该以最快的速度给优盘解密,把庞之浩犯罪集团的罪证拿到手,并坚决揭露和惩治他们。从现在起,每一分钟都非常宝贵,耽搁不起了。

杜丘掏出手机,可是试了几下都开不了机,一拍脑袋才明白过来,原来手机没电了。他拿起固定电话放到耳边,还好,能够听到清晰悦耳的电流声。他没有迟疑,立即拨了欧阳友情的手机,手机通了,发出“嘟嘟”的响声,可是直到忙音,都没有人接,重拨过去,仍然无人接听。再将电话打到欧阳友情的公司,公司方面说,欧阳友情总工程师正在某处保密地点设计一个重大项目,现在攻坚阶段,概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采访。不等杜丘回答,对方已经放下了电话。他愣了一下,随即一阵倦意猛烈袭来,接着一阵饥饿感也随之而来,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大半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现在都差不多三顿了,该吃了。杜丘找到了吃饭的理由,没有理由不行动起来。他去厨房盛了一汤锅冷水,放到燃气灶上烧开了,加入一撮面条,打进二只鸡蛋,再放上一些调料,特别放了一大勺辣椒粉,吃得酣畅淋漓,满头是汗。吃过东西,有了食物垫底,恢复了元气,年轻人的活力当然抑制不住要焕发出来。经过一番简单的体力劳动,各种家具和物品各就各位,再加上扫帚和拖把的清理,整个屋子基本上恢复了原状。清洁和整齐总是使人精神愉快的,没有人不喜欢清清爽爽地过日子,杜丘也是一样。屋子被他收拾干净,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变得秩序井然了。洗了一个澡,光着身子坐在客厅里抽完一支烟,穿好衣服,从充电器上面取下充满电的手机,开了机,用手机拨打欧阳友情的手机,因为欧阳友情的手机一直是通的,而且熟悉他杜丘的手机号。果然,手机打过去,那边有人接了电话,一听正是欧阳友情本人,杜丘大喜过望,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友情啊友情,你这家伙,我们的友情在哪里?找到你真是不容易,千呼万唤始出来。说吧,什么地方见,我请你吃清蒸鲈鱼。”

那边欧阳友情也是个爽快人,告诉杜丘他忙了一整天刚下班,正要出去吃些东西放松一下,“行,你请客,我出钱。不过,清蒸鲈鱼是你和章紫薇的爱情晚餐,还是你们俩留着享用好了。我们就去海鲜城消费一些人民币,做一回忠实的纳税人吧。”

杜丘没有理由不同意,吃什么他一点都不在意,重要的是尽快解决优盘的密码问题。正要出门,章紫薇来了电话。章紫薇告诉他,她有一个很好的姐妹过几天要结婚,请她去帮忙采购物品、布置新房、做伴娘等等善事,她答应了,所以这几天他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帮做完事情以后,他们去老地方吃鱼眼睛。通话结束时,章紫薇在电话里给了他一个很肉麻的飞吻,并说了一句更加肉麻的挑逗语言。那边章紫薇说得一往深情,这边杜丘却是心猿意马,巴不得她快点说完,他好尽快赶到海鲜城与欧阳友情见面。章紫薇终于说完了,他也长出了一口气。不能让章紫薇知道这些倒霉的事情,没有必要让她担惊受怕,使他的爱人处于危险的境地。既然情况发生在他身上,天塌下来也得由他来顶着,这是做一个男人的天职。他收拾一下后,刚要出门,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阳台上偷偷看下面,看到那辆黑色凌志一动不动停靠在楼下,心里又烦躁起来。摸着下巴琢磨了一阵子,总算想出来一个主意。他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套读大学参加军训时用过的绿军装穿了,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做体力活的工人,扛着一只空的液化气瓶下了楼。经过那辆监视他的黑色凌志旁边时,他借液化气钢瓶挡住了自己的脸,不慌不忙,非常镇定地走了过去。到了一个僻静处,才将液化瓶放下,望了望自己那处灯火通明的窗户,出了小区。叫了一辆出租,快速地离去了。杜丘坐在出租车里,正为自己的金蝉脱壳记的计谋得逞而暗暗得意着,后面一辆灰色小车已经悄悄地跟了上来,但杜丘却浑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只是一个劲叫司机开快一点,说愿意付给两倍的车费。看起来出租车司机是个诚实而守规的老头,不为杜丘的要求所动,反而把车开得比别的车更慢,直把杜丘急得唉声叹气。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这司机老头救了杜丘一条命。车过一个交叉路口的时候,正是通行的绿灯,司机老头正要通过,突然从红灯方向高速驶来一辆重型卡车,在出租车前面又紧急刹车,眼看着杜丘乘坐的这辆出租车即将撞上重型卡车,周围的人群都发出一阵惊呼,以为一场惨祸就要不可避免地发生。哪知司机老头关键时刻方显身手,轻轻点一下刹车,方向机在手中极其灵巧地打向左边,然后右转,一个眨眼的瞬间便像一条光滑的鱼一样贴着重型卡车的尾部溜了过去。周围的人群又是一阵惊呼,不过上一次是紧张,这一次则是赞赏。杜丘惊魂过后,也是禁不住连声夸奖:“谢谢,谢谢,老师傅,你救了我一命。”

司机老头说话仍然面色不改,“救你,也是救我。我死不足惜,你才二十几三十岁,可惜啊。其实,你刚才叫我开快车的时候,我就晓得要注意了。小伙子哪,按我的经验,恐怕你惹上了什么麻烦,得当心咧。”

说话间,车到海鲜城,杜丘下了车,上到二楼,径直进了欧阳友情预定的包间。欧阳友情已先到了,正坐在餐桌边拿着一张菜单给服务员点菜。见到杜丘,立即将点菜的任务推给了他。杜丘知道欧阳友情是个典型的知识界的“白骨精”,所谓知识界的“白骨精”,即白领、骨干加精英之意。当代的国人,一个更比一个精明与狡诈,但欧阳友情是个例外,他的科技智商与日常生活能力恰好成反比,对世俗知之甚少,别人跟他在一起,总是感觉他憨态可鞠,惹人喜爱,用不着警惕被暗算,尽管把心放回肚里便是。杜丘跟欧阳友情是在几年前的一次高新科技产品展销会上认识的,当时欧阳友情的公司刚开发了一款游戏卡,欧阳友情作为主创设计者在公司展台向订货尚和媒体进行产品演示。杜丘也被派报道这次展销会,他对欧阳友情深入浅出的的讲解和风格独特的演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虽然他对电子科技一窍不通,但还是与欧阳友情交谈甚欢,临走前还互相交换了名片,后来渐渐有了交往,成为一对挚友。欧阳友情五短身材,貌不出众,头大额宽,脑水很足,天生一个钻牛角尖的材料。三十出头了,不仅尚未婚配,甚至从未交过一个货真价实的女朋友,这让初中三年级就开始谈情说爱的杜丘大感意外。杜丘发现欧阳友情不但情商低下,对常人趋之若骛的金钱更是漠然视之,朋友之间谁一时转不动,只要跟他吱一声,二话不说,扔过来一本不带密码的存折,取多少随你。杜丘认为欧阳友情是当今社会的稀有动物,所以愈发显得珍贵。他给欧阳友情这个钻石王老五隆重推出了好几个天资国色的美女,人家仅凭欧阳友情的百万身家并且还在不断上涨的行情,就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但欧阳友情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硬是对人家不感冒,多数情况一顿吃下来便没有了下文分解,不论人家如何挑逗一概不理睬,只把耳朵当了摆设。有女孩赤裸裸问他:“欧阳友情,你到底爱不爱我?”答:“不清楚,这事得回家问问我妈。”问:“傻瓜,到底是你妈娶我还是你娶我啊?”答:“不清楚,这事得回家问问我妈。”问:“你这个家伙,是不是下半身有病啊?”答:“不清楚,这事得问问你妈。”这样一来,就是当今的杜十娘也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酒菜上来,杜丘心里有事,即使海鲜,两筷下去,却是胃口全无,食之无味,便放了筷子,点了一支烟抽起来。欧阳友情是个真呆子,又真饿了,正是如狼似虎,倒也痛快淋漓,吃得额头星星点点汗珠,煞是可爱。欧阳友情吃得舒服,吃得忘我,同时也忘记了别人,即便是杜丘,同样在所难免。欧阳友情一吃就吃掉了将近半个钟头,在一通狼吞虎咽之后,终于停止了咀嚼,而在这期间,杜丘面前的烟缸已经没有多少余地了。欧阳友情菜饱饭足,拖出一张口纸擦掉满嘴油,顺便擦了擦沾满水气的眼镜片,戴上眼镜往四周一阵张望,才发现面前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朋友,一个叫杜丘的朋友,乃大惊,盯着杜丘,捂着尚余油渍的阔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欧阳友情阳气回转,恍然大悟,“好象我请你吃饭来着,是不是啊?既然请你来吃饭,为什么不吃?你不吃,我吃,嘿嘿。”

杜丘猛吸一口烟,把烟头塞进烟缸掐灭,如同下了一个决心,“欧阳友情,我有一事相求,请务必帮助。”

“你,要我帮忙?”欧阳友情用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然后笑了,“不会的,你又在笑话我,你总是在笑我。”

“实话实说,请务必帮助。”

“哦,”欧阳友情一拍脑袋,好象明白了什么,“你是需要钱吧,这好办,回头我取些钱给你花着,或者你自己拿存折去取也行。”

“我不要钱,我要你的脑袋。”杜丘被自己的幽默逗笑了。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夹菜,以表示对欧阳友情叫他吃菜的回应,“这事你要不帮助我,那我死定了。”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欧阳友情推了一把眼镜,脸色遽变,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欧阳友情的生活里没有笑话和幽默,没有痛苦与悲伤,只有绝对的认真和相对的严谨。他对人对事的态度永远是认真而严肃,即使别人欺骗了他,他都能够找到别人必须骗他的足够理由。心善大莫过于欧阳友情焉。

杜丘十分清楚自己可能给欧阳友情带来的问题,而且有可能使欧阳友情遭到灭顶之灾,可是他没有其他办法,不能有更多的选择,他只能相信欧阳友情,就是把欧阳友情拉下水也绝不放弃,直到获得一个公平公正,让事实真相大白于天下的结果。他说:“欧阳友情兄弟,这个忙你一定要帮,至于原因和结果,你暂时不要多问,特别是现在,你问我也恐怕很难告诉你,给你一个圆满的答案。不过,到时候你肯定会知道的,但不是眼下。长话短说,你帮我破解一个优盘密码。”

“破解优盘密码?这算个什么事啊,不过举手之劳。”欧阳友情脸色松弛下来,身子往后一靠,“行,把优盘给我,今天晚上我回去就给你解开,明天早上你过来取好了。”

“不,夜长梦多,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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