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阳光斜射进来的时候，我还在被窝里戳着手机。
耳朵里翻滚着本世纪最流行的歌曲之一的《小苹果》，在这首歌的洗脑下，我也成功晋升为新一代潮男，出门在外，随口便能哼出“你是我的小苹果，小呀么小苹果”。说起小苹果，我想起了我的好朋友黄果果，她有着粉扑扑的小脸蛋，害羞的时候脸红通通的，像极了一只小苹果。这么说起来，我是许久没有得知黄果果的消息了，因为黄果果身为高三生，正在面临紧张的复习备考呢。
二
第一次见到黄果果，是我高二的时候，那时候黄果果以一种无知的少女状跨进高中。作为一个满脸胡渣的学长，我总是表现出一副极为热情的样子，屁颠屁颠跑去给姑娘们拿行李，那时的我总是肆无忌惮的和姑娘们搭讪，鞍前马后，只为博取姑娘们的好感，说不定现在也是。
黄果果的无知少女状态一进校园就展露无遗，考虑到这涉及他人隐私，我就简单的概述一下，那时候下了一场大雨，路面上积攒了好几个小水坑，逢上新生报到的日子，我和我的兄弟阿城一大早就趴在栏杆上守株待兔，希望能够竭诚的服务到小鲜肉们。
阿城江湖人称玉面小白龙，因为他有一张干净精致的脸庞，不错，阿城就是周星驰口中的“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小淫虫周伯通”但我发誓阿城是个正人君子，因为他是一个只读圣贤书的花美男。
“咦，阿城去哪了？”我左顾右盼，寻寻觅觅，终于觅得阿城的身影，阿城已经接到了第一个来报到的小学妹，阿城提起小学妹的行李，有说有笑的从我身边经过。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说明阿城是“披着羊皮的狼”，反衬我这个悲剧人物色彩。
“哎，同学，可不可以帮我看着行李，我回头去找东西。”说话的人有着粉扑扑的小脸蛋，直直的头发。我忙说：“可以，可以，为愿你效劳。”说来也奇怪，这个单纯的姑娘竟把全部身家托付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好在我是个铁打实的好人，不然这姑娘回来还不得哭死。于是我死死守护住她的行李，不敢离开寸步。
但是那个姑娘却不知所踪了。姑娘再次来到我的面前是五个小时之后了，她忙向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回去找我丢的东西时迷了路，现在才摸回来。”“天呐，你竟然在这个如此小的地方摸了五个小时。”我被眼前这个满是愧疚的姑娘蠢哭了，但是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包容一个路痴，更何况是个美女小路痴。
姑娘看着我一副抓狂的状态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哟，这姑娘真懂事。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三
我和黄果果真正熟络起来是因为我怂恿她参加了文学社。那时候文学社就五个人，除了社长，社长助理，就是阿城，黄果果，还有我。社长是个才女，我们立志于文艺复兴，但是我们却常常成为别人奚落的对象。社长整天吟着一些我们似懂非懂的诗经，比如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黄果果问我什么意思，我说社长在想男人，没听见她在吟“那个小帅哥，想得我吃不下饭么。”
对于文艺复兴我们充满了信心，社长给我们每个人买了一本五块钱的笔记本，并向我们大肆宣传她的理论：写诗从抄诗开始。于是大家纷纷回宿舍废寝忘食的抄句子去了。黄果果又是犯二的存在，我抄的是古典爱情诗全集，黄果果说：“志当存高远，看现在的前景，要抄小四的，比如青春是一道明媚的忧伤。练就了这等神功，你就能逆袭白富美，当上大导演，出任CEO，走向人生的巅峰。”我说：“真被你打败了。”
后来，美女社长又想要创办一个微杂志。我们立即响应老大的号召，但是首先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我们没有钱。社长对我们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关其手机，断其WiFi。”黄果果在我们中间唯一的贡献是会泡面，每次我们在草地上开会时，黄果果就去准备给我们泡面，她泡的一手好的泡面。每次我都会跟黄果果严肃的讨论葫芦娃组合到底有七个还是八个，集齐了七个葫芦娃能不能召唤神龙，最后我们的研究成果是八个，金刚葫芦娃，一个金刚，七个葫芦娃，我被我的机智深深折服了。最后我和黄果果笑的直不起腰时，果然召唤出了玉面小白龙阿城，他揍了我们的脑袋说：“美女社长被人弄哭了。”我和黄果果听到这个消息，无比惊讶，惊讶之后我就马上冷静下来，抡起袖子要去帮美女社长报仇，阿城一把拉住我说：“是老师啦，老师因为我们糟糕的成绩，没有批准我们做微杂志。”
“可是……社长多想做一本属于我们的微杂志，她每天废寝忘食的写策划书，每天向我们规划微杂志的未来。”我说。这时候黄果果也沉重得叹息。
这时候，社长向我们走来，她说：“没关系，只要我们有梦，北岛不是说了，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字，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程，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
四
我高三的时候，黄果果高二，我们的文学社解散了。
我想到的是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我们也是一群宁愿生活在自己幻想中的追梦人，终有一天我们会醒来，想起曾经原来做过这么一个好笑的梦。
那时候我迷恋上了吉他，而黄果果一直是钢琴小公主，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一起去琴行，我常常待在黄果果身边默默听她弹钢琴，有时候弹《天空之城》，有时候是《雨的印记》，我始终觉得会弹钢琴的姑娘是优雅的，但是我想不到是黄果果这样的姑娘也能弹得那么动听。我说：“我也想弹钢琴。”黄果果看了看我的小短手说：“你先天不足。”我也只好作罢。
等到那一年冬天来临的时候，黄果果已经把所有宫崎骏动画的钢琴曲都学会了。
那时候街头放的音乐还不是《小苹果》，而是《最炫民族风》。每天傍晚练完琴，我都和黄果果一起回家。城市的街灯都已经亮起，五颜六色的，街上人来人往，黄果果问题：“高考结束，你会去哪个城市？”我对她说：“自己能够考多少分数，就去哪里，我喜欢随遇而安。”黄果果说：“随缘不是听天由命，而是以乐观的方式过自己的生活。”我惊讶地看着她说：“黄果果，你什么时候讲话这么有哲理了。”“我书上看到的。”她说。
后来也因为紧张的复习，我放弃了吉他。高中最后一个冬天的雪花还未飘下，我的生日却接踵而至，那是一个潮湿的周末，因为外头温差实在太大，我就躲在被窝看小说，黄果果突然给我打电话说：“生日快乐，我给你一个惊喜，你等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电话那头传来阵阵噪音，然后果果边钢琴边给我唱生日快乐歌。最后又给我弹了一首她新学的曲子。我躲在被窝里，我保证没有被感动，因为我在果果抒情的钢琴声中继续睡着了。
五
开春的时候，我更加忙于备考，阿城也没有再出去鬼混，而是和我讨论习题。
我每天吃饭睡觉做习题，有时候在梦里脑子还在继续运算。黄果果做起了我的保姆，因为她泡的了一手好泡面，我和黄果果永远无拘无束，她是阿城以外的一个好兄弟，而黄果果则把我当成他的好姐妹，我甚至在黄果果生理期疼地打滚时，跑去校外给她买红糖和姨妈巾。所以高考来临，也是黄果果服务我的时候了。
每次看书看累了，我就跑去黄果果练琴的地方听她弹琴。我说：“果果，你真厉害，我也想弹出一首美妙的句子。”黄果果看着我说：“坐我旁边来。”我坐在黄果果的旁边，她拉起我的手。我缩了一下。黄果果大笑起来说：“还怕我轻薄你呀！”
黄果果的手按住我的手，然后放在琴键上。这一刻异常静谧，我似乎听见了彼此心跳动的声音，然后我的手指在果果的按压下在琴键上跳动，竟弹出了一曲美丽的《天空之城》。
“黄果果，谢谢你。”
“不客气，你一定要努力复习，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
“人生最大的困难就是过着平凡的生活，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黄果果欣慰的微笑，我也朝她微笑。那时候午后的阳光很温暖，牵牛花爬上了围墙。
六
一年的时光就这样蹉跎了。
黄果果的一通电话打破了我平静的清晨，她在电话另一端向我哭诉。她落榜了。声音像是钢琴小调，很是低沉悲伤。我极力安慰黄果果，悲伤的黄果果还是黄果果吗？是的，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黄果果悲伤的样子。
“这个暑假，我想去打工。”黄果果说。
黄果果真的去打工了。去了一家陶瓷公司做配诗工作。黄果果会写诗，而且写得一手好诗，黄果果跟我说：“老板娘处处刁难我，自己累了想歇息一下，她就说我偷懒。”
我说：“回家吧，你得好好规划下自己的未来，是选择复读还是去差点的学校。”
黄果果说：“我想工作。”
这时候黄果果极其的固执，我也无法劝说她。索性就跑到黄果果工作的地方。那是一个乱乱的小工作室。我说：“黄果果，回去准备下高复吧。”
这时候，饱受委屈的黄果果哇的一声哭了。
她租住的地方是一个窄窄的小宿舍，刚好能够容纳一张床。屋里有一扇小窗，几乎没有光能够照射进来。屋内很潮湿，到处都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梦想是不会逃跑的，逃跑的永远只有自己。开学时，黄果果抱着书本去高复了。
后来，阿城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问起黄果果，我说她去高复了。阿城问我：“你还记得曾经美女社长给了我们每人一本小本子抄诗歌么，黄果果的小本子里抄满了你写的诗歌。”
青春像一扇窗，你躲在被窝里，永远不会知道阳光早已溢满世界。只有当风微微吹过，掀起窗帘，往事才会再一次浮现，那些年都已经过去，我还记得你们，曾与我同行，那些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黄果果，愿你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