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子敛目俯身,“殿下,他极为受宠。若叫陛下看见了您与他有来往必得陛下不喜。”
不喜。
好像从未有过欢喜。
眼中钉肉中刺。
许念听了她的话,转而归去。
“你叫什么名字?”
只剩她们两人,许念望着窗外屋檐上残存的白雪出神,开口。
“回殿下,婢子并未被赋名。”
这话说出之后,倒让许念稍稍回了点心思。“怎么会没有名字呢?便就是寻常儿女,出生后也有名姓。”
“婢子是罪臣之女。一出生家里便被抄了。”这婢子说的很是平淡。
“你如今年岁几何?”许念将视线移到她的身上。
罪臣之女……
与自己倒是有几分相像。
“回殿下,过了今年便就二十二了。”
“这年纪倒是该出宫了罢。”许念又看向了外面的风景。
隐隐有什么东西往下飘着,极淡极轻,温柔地落在这片残忍的世界上。
“殿下大可放心,婢子今生怕都要在这里了。一直跟着您。”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大可放心、一直跟着……这话要是让外面的管事听了,怕是会被打死罢。
可是她忍不住。只觉得这位与以往她服侍过的人不同,让人忍不住怜惜。
“我曾去过丹城那里有一处饮雪阁。‘饮尽未落之雪,恰似世态凉薄’这是林毓说过的,当时不觉。也因我不喜这些词藻之类。可如今我竟是懂了些。是真的不好。饮雪、饮血。”许念顿了顿,“倒不若萱白。萱取意忘忧,白取莹莹之雪。这个名字你意下如何?”
那婢子还对之前许念说的话一脸的不解呢,突又听到她如此之说。当即惊讶与欣喜,一涌而来。
“多谢殿下,婢子很是欢喜!”萱白眼里竟是有了泪水,在这座宫殿多少年如芥草一般度过。时刻只为了保全一条贱命,没想竟也有名姓了。
她骂斥过自己这里没有真情,可……她这一刻,放纵自己了罢。
“有人来了。”
许念刚说完这句话,便见斛觞容急冲冲地进来了。
“难道我待这里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吗?还有……这里怎么是不是只有你一人?”许念瞟了他眼,问着萱白。
萱白抿了抿嘴,“应是这里管事的有事离去了。”
“念念……”
斛觞容这样喊了一声,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嗓音却足够缠绵,因为直接就让许念泪目。
“你先出去罢。”许念咽了咽自己有些干涩的喉咙,吩咐道。
“是殿下。”
萱白出去的时候,将门带了上。并走出了一段距离,不时地张望着四处。
“你来做甚?”
斛觞容往许念跟前走了几步,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猜想的场景没有出现,他也不知来这里的意义有何了。
“你还好么?有哪里感到不舒服吗?”
这话很是无力苍白。
“我不知道。哪里都不好吧。我如今都在想是不是你说的那话是不是真灵验了?就是灵验的有些迟了,有些让我受不了了。”
斛觞容伸手环住许念,轻声只道着“念念,念念……”
“我好像什么都失去了。娘亲,爹爹,管家,小七,连润,范栖……还有霄奇,林毓。”许念靠在他的胸膛上,伸手回抱住了他的腰。
最怕的还是这件事。
他也是其中的一个始作俑者。
“你还有我。”斛觞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满是空荡。
再回到凤池宫的时候,斛觞容见到了一个人——魏清风。
“你怎么来了?”
魏清风一脸严肃,“殿下,铁北已归比目。大皇子取代您的父皇,成为比目大王。”
“知道了。”斛觞容没有看他,走到桌前将央炽眼前的点心盘端走。
“诶!你这是做甚?我还没有吃完呢!”央炽急嚷着。
“你胖了。”
只这一句让央炽闭了嘴。他透过道袍摸着自己的肚子。软软的,一坨坨,全是肉……
“斛觞容!我恨你!”
央炽喊完这句话就大跑出了这里。
“殿下,我们需要提前做准备。时间已经不多了。”魏清风走至斛觞容跟前,继续道。
他自动忽略了刚才斛觞容与央炽之间的嬉闹。
“你不是一直在准备吗?”斛觞容拿起了刚才被央炽用来垫糕点盘子的书。倘若刚才不是这人拿自己的书来垫点心的话,他也不至于那般直言。亦或者,自离开了念安殿,他就变得怪异了。
“殿下!您不可这样!这事不可不尽心而为之啊!他极有可能在这些时日里对您出手!难保不会有性命之忧。况,其有子嗣傍身!”魏清风说得很是急切。他哪里听不出斛觞容话里的敷衍之意。
“我知道。可老头不是说了么?一切自有定数。我们且静观其变,顺水推舟。便可。”斛觞容翻了一页书。“你先回去罢,我这里不安全。”
魏清风顿了顿,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未开口,走了。
凤揽月很是生气。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一直运筹帷幄的事情,竟是栽了跟头。
“给朕查!怎么会这样!比目、铁北的探子都到哪去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没有一点风声露出来吗?派过去的都是瞎子!聋子吗!还有那些守关的将士是不是除了许家军,就没有一个能给朕守住的人了?让他们自己斗也就算了!朕凤凰都竟是连自己的家门口都看不住了吗?”
底下的朝臣没有一人敢言。脑都是恨不得往地里塞的那种。原老罕见的也未开口。
“哑巴了?都给朕说话!一个个往日里不都是什么能言善辩的吗?怎么现在又都变成了酒囊饭袋?给朕个准话,是不是就和那些劣民一样!认为朕的凤凰都离开了许禁不行!离开了许家不行!”凤揽月拍案而怒。
桌子上的文宝,茶盏已经都纷纷落到了地上。也亏得这桌案是用金石而做,不然怕是也要换上一换了。
“哈哈~朕知道了。是不是都觉得自己现在过得很是好。安定、平和!所以根本就不会考虑什么敌军入侵?安乐至此!通通都成了废物!”凤揽月大踏步下来,走到最前站立的那些朝臣跟前喊着。
“陛下息怒!”
随着原老的跪一声劝语,周围的朝臣都赶忙喊着跪下。
“陛下!臣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