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突然而至的暴雨,让他们二人淋了个透。因着夜色缘故,什么也瞧不起清,好不容易找了个躲雨之处,却由地势缘故还是冷风肃雨相砸。而影雪这个马儿,就堵在这出口之处,怎么将它往里引都不挪动半分。
范栖说,它这是怕你挨了冻呢。向来知道它是匹好马儿,有着通灵脾性。却不知可做到如此地步,比之人还要贴心几分。
也就是亏得它这番,使自己昨夜没有太过狼狈。可偏偏自己今日辜负了它的一番好意。在河边洗脸之时,滑了一下,直接掉到河里打了滚。许念觉得定是她最近冒犯了什么,不然怎会如此不顺。
但当看到范栖也趔趄了一下,扎到了河里的时候。她捂嘴偷笑,想来是这地的缘故了。
要说也是呢,昨夜一番大雨,这地怎能不滑?
范栖洗净了沾染的污泥,小心行走到许念跟前。
她也稍稍整理了一番,头发未像昨日那样整个绾了起来。而是披了一部分下来,其余用一根黑色发带束着。小脸在晨光之下,清晰可见小小的绒毛。嘴唇粉粉的,小鼻头……小鼻头上有一泥点,生生添了几分憨态。
“怎的了?”
瞧着盯了自己半天一副要说什么的样子,许念出声问道。
想要伸手去替她擦拭掉那泥点,却是抬了几次手臂之后又放下。“小姐,你鼻子上有一个泥点。”
“泥点?”转转眼睛企图看清出位置,却是未果。只得用衣袖将整个鼻头擦了个遍。
“还有么?”
范栖忍住了笑,轻咳一下。说着,“没有了。”
“哦,那赶快赶路吧。往前走若是遇到什么村落或是集镇的话,给你买一匹马。”到时自己先去了那里,让他随后跟着。这个人也是太过倔强了,身上的伤怕是淋过了雨水更加严重吧。虽然对于他能挺身护着自己心里有些感动,但是这幅样子追来就是添乱了。昨夜自己也是冲动了,没有耐心想上一想就应下,实在是没长心。
没有想那么多的范栖,听着她的话老实点头。
渊城。
“什么?又涨了?”凤贺惊声道。
何言礼肃着脸说着“是。昨夜一场暴雨,所搭建的那些堤坝全被淹了。而原本距离河道有好些距离的村子也在昨夜给淹了,没有一人活着……”
“没有一人活着?怎么可能呢!那里不是之前说不会出事的吗?现在倒是成了无一人幸免?是在逗我吗!”从主位上下来,凤贺在厅里来回走着,双手插着腰,嘴里不断嚷着。
“殿下!如今之际……”
一近官拱手行礼要说着什么,却被凤贺啐了一头的唾沫星子。吓得连忙双膝着地。
“如今什么之际?我就是养了你们这么一群饭桶!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就会一天天张嘴说着些狗屁滥调!哦!还会诋毁我的好林毓!我告诉你们,最好给我祈祷林毓安然无事,否则不止你们,我也一块玩完!”
众人听着凤贺这一阵数落纷纷跪下,将头伏下,不敢有半点不满。
“何言礼,你等会再瞧瞧去,看那附近可还有其他村落,既然已经有一个没了,剩下的怎么也不能给再丢咯!”
何言礼站起身,拱手。“是,殿下!”
“好了,剩下的给我滚!越远越好!”
“是——”
众人连忙推搡着出了厅里。
“殿下,好威风啊~山崩于前都不忘给林毓树立几分威严。”
凤贺瞪了何言礼一眼,后者则嬉皮笑脸不予理会。
“你以为这是小事?陛下那里马上就会知道。我若是不出声,指不定回去有什么等着我!再者说了,你真以为她不知道我现在这功绩不是林毓帮衬的吗?”拂了衣坐于椅子上,凤贺撑着脑袋道“正是如此,我才能瞒着一步步做下去啊……”
“殿下所言极是啊。”何言礼点着头,面上不似刚才那般嬉笑了。
“是什么是!赶紧再派人去看看林毓到底有没有事!还有刚才吩咐的可不是什么玩笑话,你要给我照做了。再者,去请深山道观里的人来做个法事,该有的还是要有的。”
“得,我这就去,不再殿下面前碍眼了~”
“滚!”
……
范栖攥着手里的缰绳,低着头,听着许念说的话也不作答。
“你觉得如何?”许念舔舔干涩的唇,一双眼紧张地瞅着。
“小姐安排甚是合理,范栖自当听从。”
稍一抬眼,对上那双瞬间弯了起来的眼,瞧着很是高兴。“我与你说,你不必急,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了,小姐此行也要注意才是。”
“放心罢。”
将缰绳一甩,许念就走了。
范栖在原地待了一阵,这才骑马往旁边的茂林走去。他其实在许念买马的时候,就像当地的人询问了就近之路。希望许念知道后,不要怪罪于他才是。
哪里会有什么算计是一丝不差,总归是要剥了你一层皮,才肯让你称心。
刚赶至临城城门就瞧见了有几人鬼鬼祟祟地压着一个蒙头人往她刚路过的林子走。本来是不想管,但当她瞥见了那被蒙了头的人露出来的一方蓝色衣角……
罢了,过去看看吧。万一自己运气当真那么好呢?再者,就算不是林毓,救人一命,也当是积了缘。
走到林子口时,许念翻身下马,寻了棵树将影雪拴住。轻抚了它的毛,“我去瞧瞧,你在这等我一下。”
蒙布一掀,林毓睁了眼,只盯着这几人不说话。
“看什么看!我告诉你,要怪只能怪你非要惹这地头蛇!还是都城来得呢!呵!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接过旁边小弟扔过来的砍刀,这个糊了半脸胡子的人叫喧着。
“大哥,咱快动手吧!”放哨的瘦个子颤着声音说着,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本来接下这单活就是把命挡着了,如今又不停有阴森森的风袭来,这不是吓人么!
“胆小鬼,真不知道大哥当时怎么同意你加进来的!”手上提着大刀的另一小弟嘲笑着。他早就不满这个瘦小猴疑神疑鬼的样子了。男子汉干什么都顾三顾四,能成什么大事!
可就在他要扭头冷哼的时候,一个身影从树上悄然而下,只见寒光乍现,他倒了下去。留在地上一条红色小溪流,许念将抬脚往前走了走,不沾染半分。
那老大,看见许念拧了眉头,拿着刀不再指着林毓反而转向了她。
只剩下的两个小哥,一个拽着绑着林毓的绳子,一个颤颤巍巍地跟在他老大身后头。
许念原本还冷着的脸,突就笑了。举起手中的弯刀,“谁先啊?”
那老大看着刀尖上掉下的血,晃了晃神,安慰着自己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吗?有什么可怕的!可……她刚才杀了人啊!自己只是一个小地痞头头,再怎么横都没有真的杀人啊!要不是那个人给的钱多,又怎么会接下这“生意”啊!
许念等的不耐烦了,再往前走了两步,只听“咣”的一声。
那老大手里拿的大砍刀掉在了地上,他本人更是跪在地上磕头,那小瘦猴自是也跟随着跪下。“女侠饶命!饶命啊!我就只是贪点钱才接下这生意的,我现下不做了,不做了!”
许念拿着弯刀将这老大的头颠起来,“贪点钱?你可知道,人为财死的话么?”
“女侠饶命,饶命啊!”
这老大一个壮汉身子晃悠个不停,许念嗤笑着将弯刀收回。暗自琢磨,这年头匪徒都这么胆小么?
“小心身后!”林毓看着身边这人突然拿着刀过去,连忙惊呼。
可还是迟了。
许念慢慢扭过去,手上动作迅速地将弯刀穿过了这人的身子。同时,抬脚踹飞了他。
“混蛋!跟我玩阴的!”
反手将那刀抽出来,丢到一旁。不顾突突往外冒血的伤口,许念往林毓那里走着。
跪在地上的老大见此情形,就要偷溜。
“我看你俩谁敢走!”
踮着脚又撤回来,那个小瘦猴忙慌地差点撞到他老大身上。被他老大一个眼刀吓得缩后了一点。
“小念儿,你,你如何了!快叫我来看看!”
林毓挪动着被绑着的身子一脸焦急。
“嘘~让我先给你松绑。”说话间,手起刀落,那绳子从林毓身上掉落了。
“林毓哥哥,我带你回家啊~”许念含着笑道。
月光之下,许念失血的小脸越发白了,羽扇似的睫毛,上面像是沾了些雾气,衬的眼睛越发水灵了。
林毓想抽自己一巴掌。
那是她疼急了忍住的泪水啊!
赶来的霄奇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不知怎的,面上的表情很复杂。
“公子,霄奇来迟了,请公子责罚!”照着公子给的说辞,尽力表演。
“是霄奇吗?”
“许小姐!”霄奇急着喊道,他看见许念那还在冒血的伤口,心里的滋味更是无法言说。
“你来了,我就放心了……”终是撑不住闭上了眼。
林毓看了霄奇一眼,“有些话,不要乱说。”
继而,抱起许念。
要走时,听见清脆的一声。扭头去看——
“公子,是一个玉佩。”
林毓看见那块有些破损的玉佩之后,抱着许念的手紧了紧。
“替我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