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考场里沙沙声如春蚕食桑,九点的阳光透过窗户,不偏不倚的给白朗镀上佛光,坐定的白大禅师盯着卷子上的文字,仿佛在参详心经,可是额头的冷汗在却不经意间罗列出来。
所以为什么要强迫笨蛋考数学啊!
悄悄地看一眼讲台上抱胸而站的魁梧身影,监考老师线条硬朗的脸上方框眼镜反着白光,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盯着自己。这种不上不下的蛋疼感白朗很熟悉,和“好像关了又好像没关的门”以及“好像看得到又好像看不到的裙底”并称量子力学麾下三大走狗,常令人痛不欲生。
白朗低下了头,捏了捏眉心,冥冥中却感觉刚才自己的一瞥好像吸引了老师的视线,不由心中发毛。
不是,起码不完全是因为白朗的心态不行。名为鲁树人的健身达人加国学大师作为白同学的班主任,是个世俗意义上的好老师,但无论外形还是名字都有入选白豆芽菜的终极梦魇的资格。
“嘭!!”
安静的教室里矿泉水落地的声音是那样响亮,白朗的胳膊还悬在半空中,面对几名回头看过来的同学的视线,强颜假笑,而一道阴影猝不及防地将他笼罩。
“小心一点。”
白朗僵硬的转头望向已经走到身边,外形过于哲学的班主任。近在咫尺的中年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背光而立,将白朗的光明一丝不落的挡在背后,提起半截的袖子下,跟白朗小腿差不多粗的前臂肌肉爆起汗毛林立。
“你看起来很多汗,是不是不舒服,不行的话给你家长打个电话,别硬撑。”
“谢……谢谢老师,我没事。”
鲁树人弯腰帮白朗捡水瓶,白色的衬衣绷的紧紧的,勾勒出男人背部成块的肌群。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同学总觉得能听见衬衫一点点炸线的声音。
“给……”
“啪!”
鲁老师起身,发达的胸大肌自然挺起,衬衫前部猛然受力,就像某些漫画里的福利镜头那样,一声轻响,胸口的扣子应声崩开,好巧不巧弹到了白朗的脸上,被汗粘住。
空气在一瞬间出现了诡异的凝滞。
打破寂静的是成熟稳重的班主任老师,一如既往地用沉稳浑厚的磁性男低音说着:“抱歉,白同学,让你见笑了。没关系,别乱动,我把它拿下来就好了。”
说着将大手伸向了小脸卡白的白朗,胸襟乍开处黑乎乎的胸毛隐约可见,让白朗无法自制的像鹌鹑一样轻轻颤抖起来,然后在鲁老师拿到扣子的前一秒,那粒纽扣好死不死的掉落了,然后好死不死的顺着白朗的领口滑进了他的衣服里面。
师生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又死寂了。
“没关系,别乱动,我——”
………………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床上的少年猛然惊醒,呼的一声坐了起来,像是险些溺死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然后旁若无人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接着闭上眼露出大难不死的幸福笑容。
“呀咧呀咧,是梦啊,我就说嘛我记得自己早就高中毕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在庆幸的少年这时才注意到灯有点晃眼,定睛望去,两边站着几位绿衣罩身的医生,拿着钳子一脸费解的看向自己。身上盖着绿布的白朗很清楚地看见在某个可疑的位置自己的身体被开了天窗,露出了一堆马赛克。
“你……你们在干什么,我……对了,我有病!我的器官都已经不属于可回收了!”
“别闹了少年人,疾病早就不是人类的大敌了,我们天上那些虫族大军,才是真正的灾难啊。委屈你了,这都是为了蓝色而清洁的世界啊,作为世界上首例男性的玛那适格者却要牺牲这么多,不过只要做一个小手术,你就再也不用自卑了。放心吧,我老魏手艺好,干净利落,三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魏医生眯着眼睛露出和善的笑容,还腾出手比了个心,但一道凉意不可遏制地爬上了白朗的后背,于是他伸手抓住了旁边的一个铁盘,用手指向笑得温和的医生。
“等会儿?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会自卑?!你信不信我一个飞掷打爆你的狗——”
“啪。”
面前挂在天花板上的电视机自动打开,吸引了白朗的注意,带着平光眼镜的中年男人叉手盖嘴,望向自己。
“你好,白朗先生,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告诉你。”
那人伸手抬了一下眼镜。
“你的手术经费已经花光了我们的最后一份预算。”
白朗张开了嘴,可又一脸生无可恋地闭上了。
“实际上,我们已经没钱为你们配备武器了,无限特斯拉连队上次战斗用的是弹弓和彩虹糖。”
这都什么鬼啊!特斯拉和彩虹糖给了你们多少钱啊,这样真的能打赢虫族吗?靠让它们患上糖尿病吗?!
“那群愚蠢的食欲化身果然吃了下去,浑身的体液都变成了糖豆,然后都死了。”
…………嗯??
“不过这种方法只中用一次,下次它们就会长记性了,所以,为了拯救世界(,白朗先生,请你成为爱豆露吧!!”
“这种世界还是毁灭吧!另外没删干净的括号到底怎么念出来的啊!”
白朗怒吼着一个飞掷,铁盘砸中了电视,轰然爆炸,火光瞬间将他吞噬。
………………
温暖……湿润……黑暗……
白朗再次醒来时首先重启的是意识,身体暖洋洋的,使不出一点力气,好像浸泡在羊水当中。
这回……是梦到投胎吗?
白朗思忖着,却模模糊糊听见了来自周围的交谈声,虽然微弱但清晰可闻。
嗯?这儿隔音效果不行啊……
“红后杀死了所有的研究人员。”
“她为什么这么做?”
“这我们也不知道……可能是收到了外界干涉吧。”
等会儿?这种既视感……生化危机……
白朗拼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能张开一条小缝,依稀的光线里几名全副武装的人和三个疑似平民的人正在讨论些什么,随即转身离去,白朗这时才发现,自己并非是轮回重生,而是被浸泡在巨大的玻璃容器当中,周围全是基酒……不对,是培养液。
“可怜的混蛋。”
女性武装人员摸了一把玻璃罩,跟上了队友,而白朗终于完全缓过来掌控了身体,睁大了眼睛拍在玻璃窗上想要求救,却无可奈何地看着众人远去,而张开嘴的一刹那,培养液汹涌地进入了他的口鼻。
“我入你——咕咕噜噜噜………………”
气血攻心之下,白同学又昏了过去。
………………
林是栖雀霞,溪是浮桃花。
恍惚过后惊醒白朗的,是一只纤纤玉手塞进自己掌中的,碗底烧着红鲤的白瓷盏,盏中盛着一半琥珀色的酒液,盏口有块引人注目的扇形湿痕。
“尝尝吧,我不介意间接接吻的。”
白朗望向桌子对面,是个托住下巴的黑发女子,嬉笑着打趣他,可惜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无法看清女人的面容,只是从直觉里感觉到是个很美很美的大约二十岁的女孩子。
于是他犹豫半饷,放下了酒盏。
“喝酒与熬夜上分有碍下一代健康。”
对面的女孩儿一愣,很明显没想到白朗会这么不给面子,但却并未生气,而是开心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还是这么语出惊人。”
“这是我给你的福利,路有点远,所以拉你回来的时候我没法一步到位,只能把有些世界当做中转站,拉一会儿歇一会儿……”
“咦?等等,这个信息量,麻烦让我缓一下……”
“刻不容缓!没时间解释了!”
话语的内容仿佛十万火急,但女孩儿的语气仍旧是笑嘻嘻的轻松愉悦,但下手一点都不迟疑,起身探过桌子,小小的巴掌竖成手刀,一个闪击打在白朗的喉结上,让手无缚鸡之力的豆芽菜张开嘴,发出了“哏儿”的可笑声响,被强行灌入了酒盏中的残酒。
“具体内容正如上文所述。”
“上文根本什么都没交代啊!你在耍我吗?想骗我翻回去就直说啊!”
“总之,有事电联。”
醇香的酒液进入腹中,在口中留下馥郁的芬芳,带着几丝奇异的果香,暖暖的感觉在体内挥发出来,让白朗心神有些迟滞,接连而至的睡意不可阻挡地让他闭上了双眼…………
………………
“电联的话,倒是把电话号码留下来先啊!啊…………啊?”
翻身坐起的白朗对着眼前的空气吐了个槽,但这次他立刻感受到了不寻常。
因为刚才脱口而出的惨叫并不是记忆中自己的声音,反而是清软娇丽的少女音,唯有语气中不易察觉的那份中气不足的衰感一如既往,令白朗大惊失色。
“糟糕!我的声优换成M?A?O了……等等,这好像不是重点!冷静!事情不一定是我想的那样,而且说到底这是梦境!”
白朗用手心拍了拍脑门,洁白的绵软亵衣稍稍滑下,露出里衣鹅黄色的一角和精巧的锁骨。月色很好,轩窗漏进的银辉让精致的小房间内细节毕现,轻响的水晶串珠帘,古香古色的妆奁台,青芽色的床幔,窗前的釉瓶里几根不知名的花枝被晚风送进几缕幽香。
白朗伸出了邪恶的小手捣鼓一阵,然后像是彩票开奖一般牵起被角,对着月光掀开了被子向腿间望去。
然后又盖了回去,只是捏眉心的力道好像又大了几分,白朗此时牵起了自欺欺人的僵硬笑容。
“原来如此,这回是风王结界啊…………”
白朗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翻身走下床,走到书桌旁,那里的墙壁上出人意表地挂着一柄秀气的长剑。
“锃…………”
一节长剑出鞘,寒光照亮了白朗的瞳孔,镜子般的剑面上映出一双清冷明亮的眼睛和修长的柳叶眉,柔美中透着倔强,倔强里藏着生无可恋。
“总之……这种情况下,如果这个套娃梦再继续下去我可能会精神崩溃,这里的话,还是先醒过来玩儿会手机吧,等到明天就请假去看看心理医生好了,现在的年轻人,学习压力大啊……”
学着霸王别姬里的情节,白朗扔掉了剑鞘,将剑刃搭在了自己的侧颈上。
“我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我也不当女孩子!”
………………
夜家在承天府夏江州阙月城是地道的土财主,粮油起家,三代积累下生意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此,逐渐扩展到酒楼、当铺等等多个领域,直至今天,已经算得上是当地富贵之家,而当年那个贩粮油的祖宗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留下了令人费解的“三不家规”:不当官,不练拳,不入川。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后面两代接班人也算很好的坚持着家训,世代经商,虽然跟真正的豪门望族比不了,但胜在安安稳稳平平和和。
然而今晚的夜家却注定要大乱了。
“吱呀——”
“小姐,我听见有人在叫。你怎么……小姐!小姐!快来人啊!!小姐又双叒叕自杀啦!!”
“管家!管家!管……等等,你为什么跟厨娘从一个方向过来?”
“别吵了!快拿纱布止血!!绿雪,去拿固定纱布的东西!”
“固定的东西……固定的东西……啊,不行啊紫笋姐,浆糊又被二愣子偷吃光了!”
今晚,夜家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