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右腿粉碎性骨折，B整只左臂差点被砍下来，C被刺穿了肺部，D倒没什么大事，但他倒下去的时候磕到了后脑勺，至今昏迷不醒……”
斩玉看着手中的医疗报告单，又看了看一旁满脸无所谓的玄夜，长长叹了口气。
“这一战确实非常精彩，现在整个天忆市都在讨论我们。”斩玉把报告单折起来塞进口袋，“但是……”
“但是也没必要把对手往死里打。”路易替他说完了这句话，带着一点点挖苦。
玄夜挑眉：“是么？我以为正常的比赛都是这么对付对手的。”
“并不是。”路易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但他忍了，“我们一般不会对对手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只要让他无法继续比赛就行了。”
“喂，我可是帮你们在三分钟内就拿下夙天的人，不考虑感谢我一下么？”玄夜耸肩。
“好的，非常感谢。”路易又忍了，“但是别忘了是我们三个在前面帮你开路你才能那么顺利的。”
“有了改良版的武器，就算没有人开路我也能打败他们。”玄夜似乎在故意激怒路易，笑眯眯地指了指腰间缠着的铁链上的倒刺。
眼看着路易就要忍不下去了，莫霜依及时插入：“所以，这就是你迟到的原因？”
“没错。”玄夜打了个响指。他转身往门口走去，斩玉在他身后喊道：“复赛是明天下午第二场，别再迟到了！”对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斩玉摇摇头，又叹了口气，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今晚庆祝庆祝？”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路莫二人。
“好啊。”“随便。”两人同时回答。
“问问玄夜要不要一起？”斩玉提议道，但他似乎对这个提议并不怎么热心。
“算了，他不会答应的。”莫霜依摇头。
“我问问管家镇子上有没有什么值得推荐的饭店。”路易说着就点亮了通讯手环，但是斩玉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不要又去那种高档餐馆。”他们的组长不满地皱眉，“我知道一家口碑很好的，今晚就去那儿吃。”
两人争执了半天，最后一齐看向莫霜依。莫霜依懒得参与他们的斗争，却又抵不过他们饿虎扑食般的目光，只好开口：“……那就听斩玉的。”
——好吧，或许他只是单纯地想气气路易。
三人走出酒店，来到晴朗的夜空之下。不断有星源学院的学生或老师过来祝贺他们，甚至还有个女生不由分说地往路易怀里塞了一束花，然后满脸娇羞地跑开了，看得莫霜依目瞪口呆。
似乎每个人都异常兴奋。星源学院在这么多年的耻辱下，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次了。
三分钟战胜夙天。现在小组四人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一个在天忆市光速传播的传奇。所有人都在议论他们，尤其是议论那个零血统。
没有人能想到，被世人鄙弃的零血统可以拥有这般实力。
有不少人暗地里去查询了玄夜的个人信息。但让他们吃惊的是，什么都没有。网络上没有任何有关玄夜的信息。仿佛这个人压根不存在。
不死心的干脆跑到星源酒店，试图从学生口中套出些什么。遗憾的是，这些学生也不比他们更了解玄夜，很多人甚至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真人。
也有报社记者涌来酒店想采访玄夜，但他们一律被院长拦在了外面。有记者话里藏刀地问是不是这人有不干净的历史所以不让采访，白发苍苍的穆恩笑眯眯地搬出法律说学院有权保护学生的隐私。最后众报社沮丧地铩羽而归。
当然这一切路莫斩三人并不关心。
此刻他们正坐在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上，超速行驶在翠玉镇的马路上。斩玉坐在副驾上，莫霜依独占后排，至于驾驶位上的……那必然是路少爷了。
“我说，我们有必要开这么快么？”莫霜依面无表情地开口，“小心出车祸。”
路易“切”了一声，表示不屑。“我十一岁就会开车了，你敢质疑我的车技？”他猛地转了一下方向盘，手一推一拉，法拉利惊险地擦着一辆黑色宝马从两辆并排行驶的轿车之间穿了过去。
至于这车为什么会出现在翠玉镇……路易只不过是打了个电话给管家让他把车从家里车库开出来而已，理由是他忍不住想飙车了。
“不是路易，你你你……”斩玉可没有莫霜依那么好的定力。此刻他死死抓住一旁的扶手，一副即将心肌梗塞的样子。
路易高傲地笑了笑：“所以，你说的那家饭店怎么走？”他把斩玉抓来副驾驶位是为了让他指路的。
“前面左拐……过了十字路口再右拐……”斩玉捂着心口颤巍巍地道，“就在美食街上……”
“明白了。”路易猛踩油门，法拉利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般飞射了出去，扬起一片滚滚尘土。
他们飞驰在曲折的马路上，车窗半开着，盛夏的夜风席卷而来，吹来镇子里的灯红酒绿。这里的路很窄，又经常要拐弯，因此司机们都只敢以低速行驶。但是路易却是几乎将油门踩到底，自始至终未踩过刹车，一次又一次险而又险地擦着道路两旁的房子疾掠而过，浑然不顾身后传来的惊呼和怒骂。
法拉利仿佛一匹火红色的骏马，燃烧着嘶鸣着，带着苍红的流云驰过浩瀚的夜空，鬃毛在风中猎猎作响。
莫霜依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车技确实很好，但这并不妨碍他很想把他揍一顿，因为风从窗外飙进来，导致他及腰的银白色长发开始“群魔乱舞”……
“疯子。”莫霜依低声骂了一句。
斩玉惊恐地闭着眼睛，一只手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襟。“路路路易，你能不能开慢……哇啊！”
路易忽然猛地一踩刹车，法拉利以极高的速度骤停，几个人险些被甩出去，莫霜依被安全带勒得呼吸一滞。斩玉没能说完那句话，他的声音陡然上升了一个八度，以一个极其凄惨的音色结尾。
跑车侧滑着漂移了几米，眼看着就要撞上一辆白色的大众，路易眼疾手快猛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周遭的景物旋转着在眼前闪过。好在他及时重新掌控了车子，法拉利回到了正道上，缓缓停下。
“Sh*t.”路易压着嗓子骂了一句。作为一个开车的人，他最痛恨的事情发生了。
……前面堵车了
车流缓缓移动，速度慢得像蜗牛。路易很是憋屈——他一辆跑车在这儿以龟速前进？开什么玩笑！
“喂，你们两个，抓紧了。”他忽然脸色阴沉地说了一句。莫霜依和斩玉不明所以，然后下一秒……
“路易你是不是有病？！”整辆车内都回荡着斩玉的咆哮。
法拉利强行切入旁边的一条车道。绝对漂亮的一切，仿佛快刀斩开流水，车流中被撕扯出一个光滑的截面。跑车低低地轰鸣着，如同一条赤红的火蛇般游走在马路上，在两个车狭窄的道上交替着变幻位置。凡是其所到之处，车流中必定会被切出一个极小的空隙。路易就猛打方向盘踩着油门强行挤进去，迫使后面的车子紧急刹车，然后他挂着得意的微笑扬长而去。
一辆又一辆车被他抛在身后，谩骂声此起彼伏。可是车主们除了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无可奈何，因为开车的人显然是个好手，而超他们的车又是一辆法拉利——人在比自己强大得多的人面前，心理上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先服软。
于是路易一路上不知违规了多少次，总算是把那长长的车流甩在了身后。
法拉利一个漂移，在一家饭店前急停。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刮声，车子准确无比地在饭店台阶前刚好停稳。
路易抬手抹了一下额上的汗珠，顺手关闭了引擎。“你说的饭店就是这家？”他抬眼看着前方饭店的招牌，牌匾上刻着四个大字：木屋烧烤。
没有回应。
“斩玉？”路易疑惑地往右边看去——那家伙早就瘫倒在了座椅上，安全带勒着他的脖子。
五分钟后，斩玉才颤巍巍地下了车。
“路易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很多钱。”他虚弱地靠在车门上，“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坐你的车。”
路易抱歉地笑了笑：“我只是没想到你晕车。”
“不。”莫霜依在一旁冷若冰霜地开口，“一般人不晕车，但是他们晕你开的车。”刚才被路易左拐右甩了半天，他现在也有些头晕。
“好好好，我的锅我的锅。”路少爷双手一摊，“我请客，行了吧？”
“不要动不动就用请客搪塞。”斩玉愤恨地瞪了他一眼，步履蹒跚地走进饭店。
这家烧烤店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些是游客，有些是学生，热闹而喧哗，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红褐色的烤肉在竹签上冒着袅袅白烟，火苗蹿腾，烧烤架发出“嗞嗞”的声响。
“斩玉，”莫霜依环视四周，“我们就三个人，吃烧烤真的好么？”
“没事，你们有我呢。”金发少年笑着拍了拍自己胸口，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他挑了个位置坐下，招呼一个服务生过来：“三个人。来份菜单。”
莫霜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拉开椅子坐下了。说实话，他其实非常不喜欢这种热闹又充满人间烟火味的地方，他向来是独来独往——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来烧烤店。
路易看上去也有自己的顾虑。他表面上倒是爽快地坐在了莫霜依对面，实际上大少爷心里正在担心这里的食材不干净——这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来烧烤店。
所以只有斩玉一个人坦然自在。他翻开菜单，熟练地勾了几道菜，然后把菜单推向莫霜依。莫霜依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点吧。”
路易倒是随意地翻了一下菜单，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根本看不出那些肉到底有什么区别。“斩玉还是你点吧。”
“真是的，你们真没意思。”斩玉不满地小声嘀咕，转头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又加了一句：“顺便来瓶啤酒。”
“你喝酒？”莫霜依冰蓝的目光投向斩玉，“你还没成年。”
“但是我三个月后就成年了。”斩玉眨眨眼，脸上挂着狡黠。
在这样一片喧闹中，三个人不得不提高嗓门，否则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所以他们很快闭了嘴。大概是这家店人气过于旺盛的缘故，除了啤酒以外，好半天都不见服务员送菜上来。
路易从口袋里摸出他的游戏机，随手点开一个游戏玩了起来。斩玉一个人一溜烟往厨房跑去——估计是去看大厨们做烧烤了。莫霜依有些无所事事，便开始打量四周。
来这里吃饭的学生还是不少的。唔，东南角坐着的四个男生是烛燃书院的；靠窗的那一桌是幽兰和麒麟学院的混搭……不过剩下的很多学生都没穿校服，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来自哪里。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斩玉回来了，后面一个服务生端着盘子向这边走来。很快他们要的十二根烤串和烤鸡翅就已经送上来了，但见斩玉撸起袖子，拿起一根烤串熟练地往上面撒了点孜然粉，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啃起来。
路莫二人皆是踌躇着，最后还是路易先伸手拿了一只鸡翅。这家伙把鸡翅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瞪大眼睛，似乎想从鸡翅上面看出一些细菌来，像个人形显微镜似的。
好在他很快就放弃了。路易终于放下了大少爷的架子，也开始大口地啃食起来。莫霜依见状，微微叹了口气，也随手拿了根烤串。
正吃着，饭店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斩玉抬起头来，眼瞳忽然明亮了起来：“嘿，安亚！”
路莫二人闻言，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从门口走进的是三男一女——他们身上的校服充分表明了他们来自清月书院——这是莫霜依表哥谢一怀的学院，他不可能认错。
那个女生留着一头飒爽的浅灰色短发，刚到下巴，刘海下方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透着些顽皮；她旁边的男生是棕褐色的头发，唇角勾着一抹略微有些狡猾的浅笑。
但是斩玉呼唤的却是那个浅棕色鬈发的混血儿。听到有人叫他，安亚转过头，然后笑着冲斩玉摆了摆手。
四个人往星源学院的三人这边走来。斩玉趁机对路莫二人解释道：“唔，那个安亚是我邻居，打小就一起玩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四个都是清月书院小组对决的成员。”
说话间对方已经走到了跟前。安亚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啊，斩玉。”他的笑声很是爽朗，黑眼睛里像溢满阳光般温暖。
棕褐色头发的男生转头对第四个人道：“言辰，你先去占位，顺便点个菜。”
被称为言辰的少年点点头，转身离去。他看上去不怎么爱说话，及腰的墨色长发用银色簪子束起，衬得他愈发瘦削。那个女生却忽然笑了，带着一丝嗔怪看着旁边的男生：“卓汉阳你又在发号施令了。”
男生微微笑了笑，笑得有些狡黠：“他还欠我人情呢，总要多指使指使他。”
“我来介绍一下。”安亚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斩玉旁边，“这位是诸葛玥——”他指了指女孩，“旁边的那个叫卓汉阳，还有刚刚去占座的是言辰。”
斩玉用征询的目光看向路易和莫霜依，两人会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于是斩玉边啃鸡翅边道：“我旁边的这位叫路易，对面的是莫霜依。”
“噢，我听过你的名字。”安亚忽然瞪大了眼睛，“你表哥叫谢一怀，对吧？”
“……嗯。”所以最后还是扯到了他表哥是么……莫霜依在心里长叹一声。以谢一怀的性格，搞不好还会变成校霸什么的。
“哎呀，他在我们年级可有名了。”出乎意料的，安亚对于谢一怀竟满是赞美，“我们时空属性的一碰到研究性学习报告之类的，全都抢着找他代写！现在大家都指望着他能考进时空研究所呢。”
莫霜依着实吃了一惊。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表哥总是有那么多钱去买设备了——嗯，一份报告几十灵石，那样一天就能赚好多钱吧……
“卓兄，”言辰走了过来，“还要点点别的么？”他递过一份菜单。
“辣的我就不点了。”卓汉阳随便翻了几页菜单，“某人不怎么吃辣。”他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诸葛玥，女孩在他身边眯眼笑了起来。
莫霜依默默地移开目光。
……谢谢，他很饱。
路易却忽然坐直了身子。他的目光落在言辰身上，四下里游走了一番，好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言公子，你好。”
对方愣了一下，眼神陡然变得尖锐。他简短地点了一下头，道：“路少爷，好久不见。”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其余几人皆是有些茫然。路易又恢复了先前懒洋洋的姿势，啃着一只鸡翅道：“言小公子和我是旧识了，我在宴会上看见过他的。”
莫霜依心下了然。那个言辰，想必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至于那个“宴会”，大概也是大家族之间举办的交谈会商务会之类的会议。
不过……从双方二人的称呼来看，言家明显不如路家。两人相遇，家族排名高的一方称对方为“公子”，低的一方便只能称对方为“少爷”。也就是说，少爷这个称呼是要比公子高一个档次的。
所以哪怕是私下相见，家族之间的礼数却一分都不能少。乱了规矩，便是丢了家族的颜面。
——这是一种荣耀，亦是一种束缚。
“话说，你们星源今天可威风了啊。”安亚毫不掩饰自己的敬佩，“哎，那个叫玄夜的家伙，当真不错。”他冲斩玉竖了一个大拇指。
“星源的潜力，不容小觑啊。”卓汉阳微微一笑。诸葛玥眼珠子转了转，不知在想什么。
“哪里。清月今天可是赢得比我们还轻松呢。”斩玉笑着用胳膊肘去撞安亚。清月书院在初赛抽到了某个不入流的学院作对手，于是全程就只派了安亚和言辰上场，剩下的诸葛玥和卓汉阳在赛场角落抱着手臂看戏，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去。”安亚一闪身躲开了斩玉的袭击，“期待你们明天的表现。”他起身，挥了挥手算是道别，然后和清月另外两人往言辰的坐着的方向走去。
直到他们离开了视线范围，斩玉才把注意力移回烧烤上，同时慢条斯理地道：“清月书院小组今年的配置不是一般的强啊。”
“怎么说？”路易来了兴趣。
“安亚的实力我是知道的，至于言辰你应该也挺清楚。”斩玉灌了一口啤酒。
路易撇撇嘴，一脸的不爽。若论基础实力，那言辰必不是他的对手。可谁叫人家投胎投得好呢？一想到对方是灵魂属性，他就更加不爽。
“剩下那两人，看不出深浅。”莫霜依摇摇头，“不过能在清月书院脱颖而出来参加比赛，想必也很强。”
“那就祈祷明天复赛不要碰到清月咯。”路易笑了笑，端起了酒杯。
火苗蹿腾，饭店里人声鼎沸，夜空下是人间恣意的喧嚣。
2021.7.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