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你怎么没有来?是有什么事吗?”
经过这几天在寒潭洞的压制,云霖的针灸,还有一大堆不知名的珍贵药材的灌入,欧阳裴箖已不再如出来时那么时时需要提防毒发,原本苍白如雪的脸色也渐渐有了红晕,只是不知是身体好了的缘故,还是见到云泽激动得红了脸。
云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少年了。准确地说,他们只在第一天见过那么一面……
那天从寒潭洞里刚出来,云泽就被云霖拉去治疗了。依云霖的话来说,既然有了玉蟾蜍,就应该趁热打铁,赶紧把不足之症治好,日后也好安下心来过日子,省的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煮熟的鸭子都飞了,哭都没地哭去,空欢喜一场。反正欧阳裴箖的毒有他看着,世间第一奇毒也可以日后再见识,又不是没有机会了!
总之,宝贝外孙女的身体最重要!!!
云泽也知道云霖为了她的身体费足了心思,如今有了机会,她也希望能早日恢复健康,没有抗拒,便乖乖跟着云霖去治疗了。玉蟾蜍被一分为二,一份加入天山雪莲和以冰泉水调制用来泡药浴,一份搭配各式奇珍异宝内服调理,整整进行了七日,今日刚刚被放出来她便来了这里。
“嗯——治疗——”云泽也没有瞒着欧阳裴箖的意思,直接回答道。
“治疗?你生病了吗?怎么样?现在都好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原本浅笑着坐在寒潭中的欧阳裴箖刷地一下站了起来,若不是寒潭四周冰雕四伏,滑腻异常,无法一下子出来,他怕是要直接冲到云泽面前来仔细检查一番了。
“无事,不过是先天不足罢了。”望着少年焦灼的脸庞,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难得泛起了一丝涟漪,“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们不过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这么傻傻的,见个人就想上去亲近,难怪要被人害了……
“我——我,我只是觉得你很好,想和你亲近——”欧阳裴箖原本只是泛起一丝红晕的脸上,一下子变成了煮熟的螃蟹,通红通红的,说完又加了一句,“只想和你亲近——”对其他人,他向来是戒备万分的,尤其他的身份敏感,一不留神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但就是不知怎的,就想亲近她,和她做……朋友?……
云泽身为神医天谷的少谷主,更拥有上一世身为天才科学家的记忆,自小便没有什么同辈的小伙伴一起玩耍过,今天一不留神就听到如此表白,竟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愣愣地看着欧阳裴箖,配上她那六岁粉雕玉琢的脸庞,看起来竟有那么一点呆萌!
幸而,欧阳裴箖也没有纠结太多,很快就岔开了话题。
“这几天,谷主一直给我灌药喝,真的是用灌的,一次三大碗,一天一次,每次都快要撑破我的肚子了才算好,为什么不能改成一天三次,一次一碗,这样多好?”想起这几天去毒的痛苦摧残,欧阳裴箖忍不住抱怨道。
“不同的药疗程用量都是有讲究的……”话虽如此,但云泽还是忍不住想到,依自家外祖父的老顽童属性,还真有可能是为了捉弄人——想起她这几天喝的药,苦不堪言,明明有法子可以去苦,偏偏不用,欺负她不能自己配药!!!
这么想着,竟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你笑了,你竟然,对我笑了!!!”欧阳裴箖瞪大了一双凤眸,一瞬不漏地盯着云泽。
这副傻兮兮的表情,再次逗笑了云泽,嘴角愈发地向上扬起了……
“你们在谈什么,聊得这么开心,说来让我老头子也开心开心!”云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寒潭洞,看着宝贝外孙女嘴角那还未完全收起的笑容,惊讶得也快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泽了。
他这外孙女打小便和别人家的孩子不同,早慧自制,从不玩笑,就连喝那苦不堪言的药汁也从不哭闹,这样的孩子妥妥的是“别人家的孩子”,可是身为外祖父,他期望的从来不是别人的羡慕,而是外孙女的快乐——
这小子居然把他千年难得一笑的宝贝外孙女给逗笑了!他都做不到的事,这小子居然做到了!欧阳家的小子,果真有点本事!
转过头,看到那小子一脸傻样地盯着他家外孙女,默默地将赞许吞回了肚子里,这样的傻小子哪里有本事了?哼,更别提配他的宝贝外孙女了!?
没好气地打断道:“行了,行了,有什么好笑的?不想死的赶紧治病!!!”
前一句是说给云泽的,而后一句则死死地瞪了欧阳裴箖一眼。
欧阳裴箖无辜躺枪,摸摸鼻子,对着云霖微微一笑,也不辩驳。
“今天这是最后一次治疗了,也是最关键的时刻,成败与否,在此一举。若是成了,就好;若是败了,你的小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云霖收起平日的轻浮,正色道,“等一下的治疗就用针灸,其中疼痛远胜平日,万万要熬过去,否则便是全功尽弃了!”
欧阳裴箖郑重点头,无论如何他都会挺过去的,他还不能死,他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完成,还没有将那些该死之人除去,还没有替母妃报仇,还没有……和她做朋友——
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呢?
“今天的针就由我来施吧!”恢复冷清的云泽开口道。
“也成。”云泽虽只有六岁,但自幼学习医术,针法老成,由她来施针,倒也不会出太大问题,趁此机会,也可以锻炼一下针法,磨砺一下心性,略一思索,云霖便答应了。
施针的过程漫长而煎熬,疼痛如期而至,果然如云霖所说的那般痛不欲生,欧阳裴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痛呼溢出唇间,不堪折磨的薄唇渐渐溢出血来,滚落在寒潭中,熨出朵朵血莲。
惶惶忽忽,在意识即将消弭的那一刻,他似乎听见了云泽的声音,那独属于她的清脆与清冷的声音。疼痛令他耳鸣,他已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他觉得一定是她在关心他。迷迷糊糊看着她如行云流水般的施针动作,竟神奇地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剥离了他肉体的疼痛……
世界忽然变得好安静,眼中只余下她的身影……
在治疗结束的那一刻,欧阳裴箖终于沉沉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