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我为席家主感到悲哀。”时初松垮垮的身形靠在就近的那堵墙上,仰头看着王杰,眼底的平静不减,眼尾三分嘲讽,三分冷,“谁能想象自己救下的人,养了十年,仅仅为了点儿钱……”恩将仇报。
剩下的话她没话说,意味深长。
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沓泛黄的A4纸,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是你从他们那里得到的东西?”
王杰知道,这是那群人给他的合同。
她怎么拿到的,这个女人,他么的,臭婊子到底想干什么。
“除了钱,他们还给了你什么?三年前,你什么样,现在依然什么样,没有一点长进,甚至自甘堕落,与狼共舞。这就是你想要的?”
剔透的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纸,嘶嘶,安静的车库里,纸张撕碎的声音清晰得过分。
纤细的手向上一扬,合同碎片散开,在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画风挺唯美的,王杰的心情却不太美了。
“你。”王杰气得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席家上下一万条命换来的,现在被她轻轻松松地撕了,他不甘心。
这个女人他不会让她活过今晚。
他眯了眯眼,阴翳的眼神好像要把时初抹得粉身碎骨,“你找死。”
王杰想聚集体内的灵力攻击她,却发现灵气紊乱,不能使用。
该死,怎么回事。
封力不能用,但恼怒已经冲破了理智,他想都没想,直接冲上前,准备抓她。
时初灵活一闪,轻松躲过。
反复几次,体内的灵气乱窜得更厉害。他不敢再贸然出手,只能小心翼翼地运转周身的灵力,试图平息体内不受控制的力量。
这点小动作,时初看得清清楚楚,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目的达到了,她该进行下一步,收债。
时初不喜欢欠别人,更不喜欢别人欠她,而王杰欠的是整个席家,他的命运注定悲惨。
时初找准时机,趁着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没有防备的情况,一个凌厉的侧踢过去,王杰后退了五米。
暗红的血丝不停向阴翳的瞳孔延伸。
时初把额前凌乱的碎发撩到耳后,“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心里莫名地恐慌,是不是听到孩子妇女老人的哭声。注意力涣散,没办法集中,气息紊乱。”
她说的,王杰全中。
时初缓缓上前几步,手中的软草似利剑,咻一下飞了出去,男人接住。
她淡淡开口,“梦魇草,再次见面的礼物。”
梦魇草。
王杰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立马扔了。
梦魇草没有毒,却比毒更可怕,作用和吐真剂差类似,但吐真剂又和它差了十万八万里。
它能放大人内心的恐惧,骨蚀人的精神,让人说出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情绪波动特别强烈的,就像王杰,体内灵气不受控制。
这种草曾被用于封域刑法中,且盛行一时。后来,梦魇草发生质变,变得娇气,对生长环境要求苛刻,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野。
再怎么说,王杰是经过席家主调教的人,虽然专攻黑客,但封契的能力也不弱。时初只能智取,用梦魇草扰乱他的心智,打乱他体内的灵气。
王杰喘着气,看了眼手表,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和得意之色,“解药交出来,我已经通知代欧了,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了。你应该知道代欧的手段,识趣的,趁早交出来。”
眼前的人就像跳梁小丑,垂死挣扎。
“代欧来不了了,南庭的人已经去酒染抓人了。”
“怎么可能。”我透露的是错误的交易地点,这个女人怎么知道代欧在酒染。
“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回应却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没人接。
“你。”思细级恐,这个女人从始至终都一副平静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掌控在她手里。
“十年养育之恩,恩将仇报,一万条人命,你想好怎么还了吗?”
不是问他意见,而是告诉他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
时初从空间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玲珑的刀身反射着昏黄的灯光,泛着锋利的寒芒。
一个箭步冲上去,速度快得王杰完全没反应过来。匕首轻轻一碰他的手腕,静脉就断了,鲜红的血缓缓流出。
“这一刀,是祭死去的亡灵。”
王杰看到清瘦的黑影抓不住地移动。
“这一刀,是你欠家主的十年养育之恩。”
他只觉得手腕处有一瞬的冰凉,下一秒,手腕传来不能忍受的疼痛感。
他想反击,但速度跟不上,封力不能用,只能仍人宰割。
“这一刀,是你背叛席家的后果。”
“这一刀,是你不思进取,与代欧狼狈为奸的惩罚。”
每一刀都是对他的审判。
匕首沾了他的血,时初一刻都不想拿,最后一刀划破他脚踝经脉的那一刻,匕首落地,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白皙的手沾了几滴微小的血沫,像一副清淡干净的画染上了浓重的污渍,分外碍眼。
真脏。
时初拿出湿巾,使劲地擦,用力过大,白嫩的肌肤蕴了一层浅红。
心理作用作祟,她总觉得手没擦干净,清冷的眉微蹙着。
心情不太美妙。
“四刀,两清,从此席家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四刀,他狼狈倒地,身上的主经脉全断,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梦魇草大大增强了疼痛的感觉,骨蚀着他的精神,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体会到了吗,席地无辜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无助,绝望,生不如死的痛苦。”
王杰周身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身体,意识逐渐模糊不能控制,但疼痛感越来越清晰,身体本能地蜷缩成一团。
时初神色淡然,她不同情他,这是他该受到的惩罚。
“他们在找什么?”
“我,我不知道。”
口罩下的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有些凉薄。
十年养育之恩,抵不过金钱的诱惑和他人挑拨。他没考虑任何后果,以为自己就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或许是注定的。
那几句话的确无关紧要,只是透露了席地边界的驻守情况,但最终酿成了万人牺牲的悲剧,再怎么无关紧要的话也成了影响最大的话。
三年前,即便王杰不说,也会有其他人被蛊惑,席家终逃不过毁灭的结局。
这一点时初想得很清楚。
“你以为,席家被灭是我想看到的吗?如果我知道会有一万条人命为此牺牲,我他么会去帮他们吗。”
“这三年,我每晚都活在他们死去的噩梦里,他们哭着喊着,求我救救他们,而我什么都不能挽回。”
这些话不是出自他清醒的意识,是梦魇草发挥到极致,让他说出的——他不想触碰的秘密。
时初了解这个人,他心里有愧,不然,不会那么容易地被她激怒。
但同时,这个人也狠……
“你很委屈?觉得自己冤枉?”
搞笑。
“你有什么资格?家主对你没有任何保留,真本事全交给了你。你连分不清真假都不分,十年,白学了?”
做事不动大脑,神仙也救不了。
这个人太脏,连带着空气都不新鲜,即便戴着口罩,她也不想呆在这里一刻。
时初冷冷地倪了他一眼,目光移向楼梯口。
“时沐,回来。”
闻声,一团白色光球从楼梯口飘过来,溜进淡雅的手镯里。
时野不在,它所有的差事都承包给了哺乳期的时沐,时初也很无奈。
“跟上,速度快点儿,别让人跑了。”
车库闯进一群穿蓝色制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