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很快就过去了,冬天来临。
没多久,南方就开始突降大雪,一连好几天。这样的雪灾在历朝历代都有过记载。有人说是帝王得罪了天上的神灵而受到的惩罚。只是,若是惩罚帝王为何要无辜的百姓受难呢?那一具具冻得僵硬的尸体仿佛在向上天的神灵发问,他们又做错了什么?答案自然是无从可知了。
张意节最近的日子也开始变得艰难起来。当然不会是雪灾的影响。怎么说,他也是京官,京城内丰衣足食,朝廷的俸禄也从未赊欠。但是,让他艰难的虽不是这眼前的寒冬却酷似眼前的寒冬。
朝廷内的一些权贵在不久前的一次早朝上出现了意见的分歧。分歧的根源自然是这南方的雪灾。两方人马争执不下,端坐龙椅上的皇帝也久久不能下定结论,时局就如此僵持着了。
张意节虽有那心气想决策此事却无那机会,就只能暗暗忧心。
很快,朝堂的政变突如其来得像一场夏天的梅雨。晴空万里之下浇得张意节从头到脚淋个通透。
犹如一颗弃子,被人毫不留意的丢在了一旁。张意节的官职失去得毫不引人注目。他从来都只是别人眼中的无能之辈罢了,可用,却不可重用。
从宫里出来,褪去身上的官服丢在了路边,张意节攀上马就走了。
他没有回家,虽然之前一直在宫里处理事务很久没回去。
他直接就去了前不久才去过的郊外凉亭。
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梦中李言浊的话隐隐约约的在耳边回响。他只能轻轻的叹口气,不作他想了。
静静的坐了一会儿之后,张意节忽然闭眼趴在了桌子上。
他想见到李言浊。
上次在梦里,那这次能不能再在梦里见到他?想到这,张意节迫使自己让紊乱的心绪平静下来,但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越想平静的心却越来越嘈杂。
嘲笑声,辱骂声以及接踵而来的讥讽声,这些声音源源不断的灌入他的耳朵,让他原本还算舒展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了……
“张兄,这样睡是会着凉的!”
这个声音的出现就像是无尽黑暗中的一抹亮光。张意节猛地抬起头看着对面坐着笑着的那个人,怔怔无言。
很快,张意节就缓过了神来。
“李兄,你……”没等他说完,李言浊却开口了。
“哎!张兄!能在这里与你谈天说地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了。”李言浊朝他风轻云淡地摆了摆手。
“那你就是神仙了?如果我现在不是在梦中的话,那你就一定是神仙了!”张意节依旧是难以置信的,但更多的是震惊。
“哈哈哈!”李言浊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张兄何时在梦里见过我?”李言浊故作疑惑的问道。
张意节下意识就想说上一次。但李言浊的问话好像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见到张意节那恍然大悟的神情,李言浊笑着点了点头道:“呵呵,张兄,上次怕太过惊扰于你才略施手段让你以为身在梦中的。而今,你来此处寻我,又意欲何为呢?”
张意节此刻已经深知李言浊乃是一方出世神仙。
当下躬身行礼。
李言浊则赶忙将张意节扶起来,微微一笑道:“哎!张兄不必如此。我此次入世实则是为师尊挑选弟子。当日云游此处听得你在作诗,驻足片刻本该离去,但一想到一个凡人竟会在此引我驻足,哪能想到不会是你我缘份作祟,又或者是张兄你命中该有仙缘?因此才来与你见面想谈片刻。今日你既来此寻我,我便引你到我师尊的修行洞府去如何?若此事成了,你我便是师兄师弟!”
听了李言浊的话,张意节又是一阵心绪不宁。世间事事竟会是如此的妙不可言?
“师兄师弟待令师尊神仙答应收我为徒之后再说不迟,而今张某乃是一介凡胎,自然要对仙师万分恭敬才是。”张意节说完又躬身施了一礼道:“多谢仙师赐缘,张某愿随仙师前去追寻仙缘,望仙师成全。”
“嗯!”李言浊欣慰的点了点头,接着道:“好。我可以引你去我师尊的洞府,但有一点我必须与你说清楚。”他看了看站立在一旁的张意节,也不拖沓,直接说道:“损若是随我去了那洞府,成了我辈修仙之人,那便与这凡间红尘再无半点瓜葛,再不可沾染丝毫尘缘,即便是你的妻儿父母。你能做到吗?”
张意节此时对生活早就没了任何的期盼,家人对他的种种不理解也让他心生怨恨,此时此刻,这虚无缥缈的仙缘寻得他身,他哪还管的那么许多?当即就连连点头,不发一语。
如此,李言浊也不再多说什么,手臂一挥,二人便在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意节只感觉天旋地转,头皮发麻,灵魂都要出窍了。若不是李言浊的一只手牢牢的抓着他的肩膀,他应该早就被甩出了天外。
适应了一段路程,张意节开始环顾自己所处的位置。低头一看才知晓他们正在天上飞着呢。
脚下烟云缭绕,透过缝隙时不时的可以看到下面的大地。冬天的世界就是银装素裹的。
所略之处无一不是白色。
他们飞过了坐落在京城南面的一片大山脉,继续南行。很快又经过了正在遭受苦难的南方重灾区。想到南方受苦受难的百姓,张意节开口问道:“仙师,为何天下百姓遭受苦难而仙师却不施以援手呢?难道救天下百姓的性命也算是沾染尘缘而不得为之吗?”
张意节身后的李言浊听得此问,摇了摇头道:“非不能救,是不可救。能救一却不能救二救三,既如此,不如不救!此一二三非一个两三个,而是一次两次三次以及更多次。”
张意节听了李言浊的回答,恍然大悟,道:“万事万物都有规律,强行改变自然不可。多谢仙师教诲!”
也不知二人行了多久,依然不见李言浊口中的师尊洞府。
张意节却没想那么多,天上的景色就足以让他忘掉一切,那些从未见过的画面使他沉浸其中。
“马上便到了。”
李言浊的声音把张意节从美景中拉了出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经落地了。
“这里是昆吾山,我师尊的洞府就在上面,你随我来。”李言浊指了指山上某处对张意节说。
张意节又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就跟着李言浊上山去了。
途中所见也无甚奇特的。让张意节较为吃惊的是山中某处松柏成群,而就在这茂密生长的松柏群中,有一个黑袍人盘坐在一根树梢上一动不动。
“那是我的大师兄。”察觉到了张意节的视线,李言浊主动解释道:“我大师兄极其喜欢松柏,认为其中蕴含了仙道本源,时常在上面打坐修炼。”
张意节点了点头,施了一礼,又对那黑袍人所在方向望了望,又觉不妥,也施了一礼才继续跟着李言浊上山而去。
约莫一两个时辰,二人终于来到了一座洞府前。
张意节指了指面前石门紧闭的洞府问道:“这里就是令师尊仙师的洞府吗?”
“正是!”李言浊笑着点头应道,“你且稍待片刻,我与师尊通秉一生。”说罢就闭目不再言语。
张意节在原地等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之后,李言浊终于睁开了眼睛。
“师尊方才一直在悟道中不可打扰,这才拖到此时,师尊知晓了你要来,很快就会打开石门让我们进去了。”
李言浊话音刚落,“轰隆隆”一声响,石门缓缓地开了。
张意节紧紧跟随着李言浊入了洞府。
洞府内也无甚奇特。而且张意节心下正是有些慌张失措之时,也无甚心思东看西瞅。到了洞府深处,一位虬眉老者盘坐在石墩之上闭目养神。
李言浊对着老者施了一礼道:“师尊,这位便是我从山下带来的人,叫张意节。”
听到李言浊介绍自己,张意节当即就躬身行了大礼,跪在了地上道:“肉体凡胎张某来此处打扰了仙师,请仙师勿怪。”
“嗯!”座上看着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张意节,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言浊,点了点头。
李言浊看到师尊点头,不禁一喜,对着张意节道:“张兄,你且在此休息片刻,我与师尊有些急事需要去做,不时便回。”
张意节起身称是。
老者此时也站起身走了下来,走过张意节身前时,对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此,张意节有些不知所措,额头上也有些细汗冒出。
老者自然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必如此,旁边那石桌上有些果蔬,你且过去歇息片刻。”
张意节又是弯了一腰,行礼道:“是。多谢仙师。”
等他一起身,眼前哪里还有李言浊与老者的身影,石门也关了起来。张意节也没作他想,径直朝那石桌走了过去。
坐在石凳上,张意节敲了敲早就已经酸胀不已的双腿,深呼了一口气之后,拿起了石桌之上的一个果子就吃了起来。这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他也已经饥肠辘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