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
什么半妖？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祖母告诉自己，母亲是父亲从战场带回来的异族人，竟然异族到这种程度了吗？
“你是什么人？”
“嘻嘻，你别管我是什么人啦，这诗会好无聊偶，你能不能带我们俩四处逛逛啊？”
“你们俩？”
“我和我娘亲。”
男人远远看了一眼那个幂篱遮罩下的女人。
“我凭什么答应你？”
“诶呀，你看你是半妖，我是妖，我们也算半个同族。而且你不觉得这里无聊吗？”
确实很无聊。
“对啦，你叫什么名字呀？”
“杨恕。”
杨树啊，明明是只鸟，生个孩子居然叫杨树？可是雷鸟不是在悬崖上垒窝那种吗？
“我不认识你的母亲，但是我了解雷鸟一族。你若是答应带我们逛逛，我可以讲给你听。”
有武威侯世子的参与，自然没人再阻拦她们。几人避开人群，沿着小路向客栈的角门走去。
“娘亲娘亲，你看，他是半妖偶！还是那种母亲是妖的半妖偶！”
母亲是妖族？
姜蛮皱了皱眉。
妖族的生理本就与人族不同，虽然化形后是可以诞下子嗣的，但这种行为十分危险，一般来说，母子间必有一伤。尤其是母亲是妖族的，诞下的孩子若不是完整的妖，就代表着其母一定曾自伤以求全。
“半妖，你知道他母亲是什么了吗？”
“知道啊，雷鸟嘛，就和嫦月姐姐养的小蓝一样，翅膀一扇噼里啪啦的那种！”
杨恕：……
这是什么比喻？突然有一种不太想了解自己亲生母亲的冲动。
“雷鸟一族啊，还真是个挺难相处的种族，你父亲还挺有本事的。”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没见过她。不过雷鸟一族大概都是那个德行。据他们自己所说，他们的祖先是帮助人皇辟世的一只玄燕，因其引雷助人皇败雨师有功，上天特予其一族驾驭雷霆的力量。”说道这里，姜蛮微微一笑。
“其实它们本就是生于翠屏山的一种普通妖类，因为接近雷霆，诞生时在体内就存有雷种，因此才会御雷，这在诸多雷兽中也算常见，偏偏它们说得这么高大上。”
“雷鸟一族性情高傲，又都十分固执，脾气也算不上好，偏偏对感情十分忠诚，因此上它们在妖族的风评还算不错。”
“雷鸟之间结合是很麻烦的，经常有结成夫妻的雷鸟，从结婚那天起就开始吵架，一只吵到死。”姜蛮嘴角挂上一丝回忆的笑容，当初那个傲娇的小姑娘，现在过得应该还不错吧？
“因为雷鸟族人的强势，婚姻的另一方一般都会被欺负到死，所以纯血的雷鸟已经很少了，你的母亲虽然属于雷鸟一族，但明显能看出来有鹤火鸦的血统。”
“不过雷鸟一族亲缘淡薄，子女刚会飞，父母就会将其丢出去单过，因此雷鸟一族能长大成人的都有两把刷子。”
“说起来，既然你的母亲是雷鸟，难怪从小你母亲没有陪在你身边。”
杨恕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
“雷鸟的孩子，就必须是孤儿吗？”
“谁说你是孤儿？”
杨恕愣住。
“你母亲当然还活着啊！”文瑶白了他一眼。“她毕竟是妖啊，虽然诞下半妖之子大伤元气，但也不会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死掉。”
“你脸上的印记叫做妖纹，是你身上妖血的体现，在你没能完全掌握妖的能力之前，你的母亲都能够通过妖纹感应到你。”
“也就是说，母亲一直在什么地方看着我？”
“当然咯！这是养孩子，又不是养鸡。你以为撒点儿鸡食就完事儿了？”
杨恕咬了咬牙，这死丫头说话可真难听啊！
不过，他却没有意料中的愤怒，反而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
十七年了，这是他第一次不觉得这伴随了他十七年的胎记是一种屈辱。
“这种妖纹出现在蓝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出现在人的脸上看起来就不太好了呀？”姜蛮看着杨恕那张狰狞可怖的脸。
“这样吧，我送你一卷功法，祝你尽早炼化体内妖血，回归正常人的样子。”
“不！”杨恕一手摸着脸上深深浅浅的痕迹。
“我，我还是……”
“你留着这一脸疤有用吗？”姜蛮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一脸疤只能证明你还没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力量，继续下去的话，你的脸只会被妖血腐蚀地越来越严重，寿命也会比一般人短，这样有什么好的？”
“可是，有这印记，母亲就能感应到我……”
“没有这印记也能啊！母子连心听说过没？”
“而且，你想有朝一日你母亲见到你时，看到你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明白了。”杨恕长舒一口气。“多谢这位夫人解惑。”
姜蛮点了点头，示意文瑶拿出一卷竹简。那竹简有小臂长，封简的是一枚玉片，上面几个描金大字，写着“缠雷诀”三个字。
“说来也巧，这卷功法是一位雷兽前辈为了自己半妖之体的儿子所作，虽然那位前辈是一条雷蛇，和你的情况有些出入，但想来也适合你。”
杨恕接过竹简，竹简上汗青已去，摸上去冰冰凉凉十分舒适。
“你脸上的妖纹一共九道，什么时候练到只剩眉心一道了，就算小成，眉心纹路消去就是大成，刚开始施展缠雷诀会比较痛苦，这是妖血在淬炼你的筋骨的缘故。一开始施展缠雷诀是必定会显露妖相的，什么时候你施展缠雷诀可以不显露妖相，就不必再修炼了。”
“妖相？”
“是啊，就像这样。”
姜蛮扭头看向来时的路口，那里一个身影刚转出来，姜蛮身前的幂篱无风自动，幂篱下显露出一张极为可怖的面庞来，似鬼非鬼，似人非人，血管虬结，毛发如枪。来人只看了一眼，立即大喊一声向后跌去，似是吓得不轻。
姜蛮的幂篱重新垂下，掩盖住那张可怖的脸。
“今日多有叨扰，我和小女就此告辞，还望公子谨守本心，莫要做出后悔莫及之事。”
蛮师盈盈一礼，牵住文瑶的手，二人没入地中离去。
杨恕看着手中的竹简，方才的一切恍若一梦，但手中坚实的重量却告诉他一切并非幻觉。他向前两步，看向巷口，那里躺着一人，双目紧闭，正是五殿下於宝璋。
杨恕走近，使劲掐了掐他的人中，五殿下悠悠转醒。
“杨世子，你怎么在这儿？你刚才看没看见有妖怪？”
妖怪？你面前就有一个。
“哪里有什么妖怪？五殿下怕不是眼花了？”
“啊？那你看没看见我带来的那两个人？”
“他们已经走了。”杨恕站起身来，“殿下，为您的性命着想，还是不要再接触那两个人了。”
於宝璋一怔，本以为杨恕是开玩笑，但眼见他神情没有丝毫玩笑，不由得深思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