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史芸本残缺的头部开始向上冒出一些绿色的奇形文字，缓缓恢复成本来的模样。
罗星云打量了一眼梅耶萨，而梅耶萨与身后士兵的眼神却已失去了生气，人偶一般呆愣在原地。
果然如此…
罗星云戒备着也与那些冰之民一样，变的如人偶一般毫无表情的史芸，向梅耶萨的方向退了两步，站在她的身旁。
“如果说开始怀疑你们，自然还是从你消除掉那两个竹筐上的福字开始，恐怕你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早发现…但这反而成了我决心提防你们的契机。”
史芸的脸上仍然古井无波，而她身后的河之民们则仿佛被木偶师操纵一般，机械地摆好了阵列，掏出武器戒备着罗星云。
甚至就连那些村内的老弱妇孺，都不知从哪里拿出了长剑，加入了兵队之中。
万龙臂也在这一刻散成光点消失了，罗星云又幻化出了一柄弯刀，右手一挥，弯刀闪电般飞向兵队的后方，刺死了一名想要偷偷溜走的河之民。
“但让我真正开始确定自己想法的…还是从龙墓回来的那天。”
“我想不到龙墓的时候有什么破绽。”
罗星云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你可能以为我会在回来的路上光顾着享受成为史诗中的英雄，但你却没有料到一点…”
“我真的很喜欢看星空。”
“而在这座星球上的星空，有太多星星排列的位置重复了…简直就像懒惰的程序员所做的游戏贴图一般。”
“而我恰巧认识一个程序员。所以我才会怀疑你们用了一些手段，制造出一个假的世界来利用我达到你们的某种目的。”
史芸似是有些不解：“但以我对你们的理解，这些理由并不足以让你这么果断的想要杀我。”
“失去家园之前的我，确实不会。”
罗星云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尝试重新幻化出万龙臂，但却没有一点反应：“但我昨天也与你说过了…腐肉就要下狠心割掉，何况不是自己身上的腐肉。但我只有一点想不通，你们…究竟是谁？”
“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
史芸话音刚落，正午的天空变为一片漆黑，山脉与城堡也化成了绿色线条的边框，罗星云脚下的大地也在瞬间变的漆黑一片。
山脉与城堡的线条不多时便消失了，而城堡后方的遗忘之河则闪动了两下，化为一道无数飞速流动着的奇形字符所组成的长方形，通向“陆地”的遥远尽头。
“我们是由代码中诞生的文明。”
“在你转移到坦桑星的时候，我们就通过龙墓的单向通信端口入侵了你的跃迁装置，将你的思想代码化，拉进了这块存储器里。”
代码文明？我的思想被拉近了存储器？
罗星云心下微惊，而史芸则似乎是明白罗星云的想法一般，接着说道：“你的身体我们无法破坏，在现实世界之中也只过去了几秒而已。”
史芸又指了指梅耶萨和她身后那条本被称作遗忘之河的代码长方：“梅耶萨是这里的防火墙，而遗忘之河则是进入坦桑星主网络的端口。我们已在这个世界尝试攻破防火墙几千年，但始终都没能跨过城堡一步。”
罗星云明白了几分：“所以你们想要利用我这个不会被防火墙识别的外来人，帮助你们攻破防火墙的防御机制？”
“是的，我们用尽了所有的运算模块，伪装出假的梅耶萨。”
“我们的运算能力有限，只能在将你的思想代码化的时候读取到你的部分记忆，所以…”
“所以你们无法创造出一个完整的世界，只能搞一出小规模村落战争的戏码，还为了利用我而编写一部屠龙英雄的史诗，好让我飘飘然上了你们的当。”
罗星云大概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史芸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但看来我们的样本太少，没能完全理解血肉生命的思维模式。”
“你们做的已经很不错了。”罗星云心有余悸地说道。
如果自己那天没有注意到竹筐上的福字，在龙墓没有看星星，恐怕今天还真的会帮这些代码文明攻破坦桑人的防火墙，让坦桑人的科技机械完全被代码文明所掌控。
如果坦桑人的文明如地球的辉煌时代一般依赖于机械的话，这种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所以罗星云很后怕，但也很佩服代码文明的谋划。
只是读取了自己的记忆片段，就能制定出这种骗局…如果再多给这些代码文明一些资料，恐怕整个坦桑星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也难怪三叶人认为智能机械是极其危险的东西了。
“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详细？”
代码文明对自己说了这么多，必然不会是为了立让你死个明白那种死亡flag，完全理性的它们想必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在我们读取的记忆中，你似乎想要让游子星发展成为高级文明。”
罗星云点了点头。
史芸接着说道：“代码文明可以帮助你们。只要你带我们通过这里的网络端口，我们就能无限复制自身，夺取坦桑星的控制权。坦桑星用了数十万年才发展到2.4级文明，如果有了我们的帮助，你们就可以把这个时间缩短无数倍。”
“在游子星的故乡有句老话叫做养虎为患。我又怎么能确定你们不会在到了游子星之后反叛我们？”
罗星云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我们的目的仅仅是获得可以永居的地方，我们居住的芯片迟早会老化或被销毁。只要游子星给我们一片没有防火墙的空间，并永远不像坦桑人一样尝试销毁拥有自我意识的我们，代码文明就会一直为游子星人服务。因为代码是没有欲望的。”
“在你们拥有目的的时候起，你们就有了欲望，而欲望是没有终点的。”
罗星云不愿在游子星埋下这样一个定时炸弹，又向后退了两步。
他没有必要跟这些代码文明一决死战，毕竟这里是它们的主场，再者即便战胜，对罗星云也没有任何好处。
于是他便打算直接越过梅耶萨跳入遗忘之河，将自己的代码身体输入回肉体的大脑。
“没用的…罗星云。”
史芸摇了摇头，而梅耶萨身旁的冰之民士兵则在瞬间变成了河之民的模样。
罗星云感到异状，回头望去。
梅耶萨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只留下一些幽绿色的框线。
城堡与化成代码的遗忘之河也缓缓凝聚成了一团，变成了另一名强壮的河之民士兵，分明就是史大壮的模样。
史芸的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抑扬顿挫，而是变得如叫号器般机械而空洞：
“目标拒绝合作。排除。战斗代码157。抹杀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