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大局已定,可大明所有精锐几乎已在土木堡损失殆尽,京中老弱军卒加起来不过五万。于谦听完李贤的汇报低头不语,在京城不放图前来回踱步。良久,于谦抬起头道:“令!两京备操军、河南备操军、备倭军火速北上。”
左右文书伏在文案上忙将于谦所说详细记录下来。于谦接着道:“令江北所有运粮军,还有宁阳侯陈懋所部浙军火速北上。军令即刻发出,各军接到军令后立刻出发,不得有误,如有违抗,军令必斩!”
命令下达,大明帝国境内所有可调之兵都纷纷向京城集结,这是大明命运与时间的一场赛跑。于谦很担忧,因为他不知道也先什么时候会来到,可他已经决定了,誓死守卫大明,从他那决绝的目光中,李贤看到了一个力挽狂澜,智勇兼备的人,此刻在他心中从没有一个人能如此的伟岸。
九月初,大明境内所有军队已经向京城集结完毕,李贤在传达调兵军令时,让所调军队赴京时带足粮草,此时京中兵力已达到了二十万之多,且粮草充沛,加上朱骥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出色
内阁中,于谦站在京城布防沙盘前若有所思,忽一人进入来报,也先大军攻打居庸关多日不下,折返后又去攻打紫荆关,守备御史孙祥战死,紫荆关已被也先攻破,京城已无险可守,不出两日也先大军就会打到京城。
“此外还有......”
于谦听后目光炯炯:“还有什么?”
那来报士兵道:“皇上......不,是太上皇也在也先军中......”。
听闻朱祁镇还活着,内阁里几位大臣无不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于谦,太上皇还在!且在也先军中,不用多想,肯定更是也先带着太上皇做人质,让大明军队不敢妄动,这仗怎么打?此时,于谦愣住了,李贤心中却有喜有忧,喜是因为姐姐毕竟还没失去自己的丈夫,忧则是如大臣们一样,若也先将朱祁镇推在前面做人质,这京城如何守得住?
于谦沉默了良久,突的神色一懔道:“也先大军不日即将兵临城下,大明的安危皆系于我等身上,当以大局为重!”
此言一出,四座皆起身抱拳响应,他们其实也是在等于谦这句话,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放心的守城。此时石亨站出来建议道:“大人,目前也先士气正旺,且实力要强于我大明,要想退敌最好的法子就是坚壁清野,等待敌军疲惫不堪自行撤去,我们再出城追击。此为上策!”
众将士皆连连点头,认为此举甚好。
于谦默默站起道:“也先大军此番前列,气焰嚣张,若我们坚守不出,只会长了他们的气焰,我大明开国至今已逾百年,昔日高皇帝布衣出身,尚可纵横天下,横扫暴元,我辈岂惧小小瓦剌!”
他环顾四周,停顿了一下,目光炯炯厉声道:“大军全部开出九门之外,列阵迎敌!”
此话一出,众将官震惊,厅内顿时间鸦雀无声,于谦接着道:“令!朱骥率锦衣卫巡查城内,但凡查到有军士不出城作战者,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朱骥站起身来抱拳一礼接下军令。
但听于谦正色朗声说道:“九门为京城门户,现分派诸将守护,如有丢失者,立斩!”
安定门,陶瑾!
东直门,刘安!
朝阳门,朱瑛!
西直门,刘聚!
正阳门,李端!
崇文门,刘得新!
宣武门,汤节!
阜成门,顾兴祖!
他听了下来,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停顿,因为还有一个门他还没说,那就是京城最重要的门户,德胜门。因为他在京城的北面,且正面也先大军,一旦开战,这里必然是最激烈的战场。没等多久,他理了理衣袖厉声道:“德胜门,于谦!”
众人皆是一惊,接着于谦又道:“凡守城将士,必英勇杀敌,战端一开,即为死战之时!”
“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
“临阵,军不顾将先退者,立斩!”
“敢违军令者,立斩!”
宣读完之后,于谦看着李贤,下达一道命令:“大军开战之日,众将出城之后,立即关闭九门,有敢擅自放入城者立斩!”
听到这道命令后,在座所有人更是为之一震,冷汗也从他们心里流了出来,这就意味着,但凡出城者,必须死战到底,直到击退敌人方才有活路,否则是必死无疑,这是生死之战。
大明数十万大军被也先区区几万兵马屠杀殆尽,皇帝被俘,这对大明帝国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于谦书房中依然还挂着文天祥的画像与诗词,像他这种刚正之人如何忍受的了大明遭受如此耻辱,此一战,必一雪前耻,立大明帝国之威。他已无所畏惧,众将也似被于谦这种浩然正气影响到了,皆毫无惧意,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军令颁发之后,众将官各自领兵占据在各自守卫的城门之前。
正统十四年十月十一日,德胜门城头的士兵正在巡哨,突然,远处漫天的尘土呼啸而来,随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与叫喊声,也先率瓦剌骑兵来了......
德胜门指挥中枢,于谦早已脱去他那身官袍穿上沉重的铠甲,他目光刚毅如铁:“令!石亨为先锋将军,李贤为副将,待也先大军到来之时出城迎战。”
石亨、李贤上前抱拳行礼领命。
也先必会分兵攻击各门,届时必然会有一股瓦剌骑兵经过德胜门侧翼分兵到此。
“令!吴瑾率一万神机营,在德胜门西侧空舍民居出设伏,待瓦剌骑兵经过之时,聚歼之。”
吴瑾上前抱拳领命,他眼中充满了对瓦剌人的仇恨,父亲惨死瓦剌人之手,终于可以报得此仇了,吴瑾领命后退出,自带一万神机营士兵,一万杆火铳赶到德胜门侧翼的民居空舍处。此处原是民舍,想到若是开战必然会殃及城外百姓,所以于谦已早早的下令将九门城外百姓迁至城内,城外民舍也早已成了空穴。空穴最适合埋伏,特别是神机营火铳手埋伏的最佳场所。
吴瑾令神机营士兵火速在民舍之中开凿枪眼,分散隐蔽,房顶上、房间内、巷子中到处隐蔽着神机营的士兵。若是不能在此全歼瓦剌的这一路分兵,就算战剩最后一人也不许撤退,吴瑾给所有士兵下了一个死命令,神机营士兵此时都瞪大了双眼,目光如狼一般贪婪的等待着瓦剌士兵的到来。
没过多久,远方的道路上扬起了烟尘,一阵疾风伴着烟尘涌进民巷,来了!为首的正是也先的弟弟孛罗,孛罗率一万瓦剌骑兵来了!
复仇的目光中已经冒出了血,神机营的精锐已在土木堡之中全军覆没,死去的有他们的好友,兄弟,甚至父亲。待孛罗的一万骑兵肆无忌惮的完全冲入民巷中,只听吴瑾大声一喝:“打!”
霎时间,民居中发出巨响,万枪齐鸣,射向瓦剌骑兵。瓦剌骑兵顿时陷入了混乱,因为民居之间骑兵根本无法发挥优势,骑在马上显得目标更为明确,反而成为了劣势。他们在马上胡乱挥舞着弯刀,就是这些弯刀屠杀了大明五十万精锐,而此时,他们却是神机营士兵的活靶子。屋顶上的士兵已经站起来向下射击,瓦剌骑兵骑在马上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万马嘶鸣,惨叫声、哀嚎声划破天际,不足一个时辰,瓦剌一万骑兵全军覆没,连同孛罗也一同被击毙,完胜!
这一胜利的消息传到九门,各守卫将士无不振奋。
此时也先怒了,也着实让他吃惊了,他以为大明五十万精锐都不看一击,此次攻打京城也不过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却没想到首战就损失了一万精锐,气急败坏的也先将太上皇朱祁镇五花大绑推在阵前直取德胜门,守将石亨一看,哪里敢打,便于李贤退回城中去见于谦。
德胜门城门上,于谦目视城下也先军队,大军前方正是朱祁镇,这该如何是好?石亨气急败坏的撸起胳膊骂道:“他奶奶的,也先这个贼子竟如此卑鄙无耻。”
于谦站在那里一直盯着也先大军一言不发,突然,李贤看到石亨撸起的胳膊,一个疤痕,牙印,虽然已是旧疤,却清晰可见。他的脑海中霎时间闪现出当年的情形,他与母亲被一群黑衣人追杀,当时他尚年幼,曾狠狠的咬了一口其中的一个黑衣人的手臂,正是这个部位,加上之前在驿站那一幕......,石亨?难道是石亨?可此时他正在与石亨并肩作战,此时大明正在生死存亡的时候,绝不是考虑个人恩怨的时候,他压住心中怒火,冷峻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石亨。
突听于谦厉声道:“石亨、李贤速速出城迎战!”
“神机大炮何在?”
城门上一名军士大声道:“在!”
“瞄准也先大军,开炮!”
城门之上数十门神机大炮齐点火,炮声如雷鸣一般,霎时间也先大军中火光冲天,炸声四起,战马嘶鸣,李贤手握长枪单枪匹马率先冲入敌阵,复仇的怒火一发不可遏,左突右刺,眨眼间已有数名瓦剌骑兵丧命于他的长枪之下。
石亨手持一柄宣花斧哇呀呀的一阵狂啸冲入敌阵,石亨不愧为一员猛将,宣花斧抡起万夫莫敌,冲在乱军之中犹如切菜砍瓜,杀的也先乱了阵脚,狼狈逃窜。
再输一阵,也先不甘,重整兵马又奔向西直门。
西直门,守将孙镗,头戴灰钢狮子盔,身披一副铁叶攒成的铠甲,手持关公刀,见也先带军冲杀过来,便一马当先冲上了上去。
瓦剌先锋官被孙镗一个回马翻身刀砍落马下,也先顿时怒火上涌,挥起手中弯刀冲向孙镗,瓦剌士兵见也先身先士卒,顿时战力提升了很多,个个如饿狼般冲上上去。、
西直门守城士卒为九门中最少的一个,也先也发现了这点,便命瓦剌所有军队集结西直门,猛攻!瓦剌士兵越来越多,守城士兵们越战越疲,城外已是尸山血海,西直门上空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浓重的让人窒息,双方都杀红了眼,兵力皆有损失。
孙镗越战越疲,也先弯刀绕过大刀,从马上腾空跃起斜砍在孙镗左肩,只听孙镗“啊”的一声,鲜血已从手臂上流了下来,眼见孙镗难逃也先弯刀,突然从后方传来一声大喝:“孙叔父莫惊,李贤来也!”
只见李贤手握长枪直刺过来,也先忙回刀去挡,李贤突的搂住马脖跳离马背将手中长枪一转,长枪瞬间缩短数寸,顺势从下往上刺向也先,只听“噗”的一声,枪头一半已没入也先大腿,也先“哇哇哇......”大叫几声,猛的一勒马缰调头便跑,瓦剌士兵见也先逃跑,也都跟着逃了去。
原来于谦见德胜门前瓦剌士兵都慢慢转向西直门,便已猜测也先是在集中主力攻打西直门,便让李贤带五千骑兵支援孙镗,石亨在后截杀也先,待也先从西直门仓皇逃跑,石亨正好迎面冲来,一阵冲杀,杀的也先大军七零八落,一直杀到京城外围也先的大本营。
此时不能再恋战了,无奈之下只得带着朱祁镇仓皇逃跑,大军几乎也损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