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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农忙假收获的友谊

“农忙假”,顾名思义,就是农活正忙的时候,给学生们放假。一来放假的学生,可以帮着家里的大人们做点活路;二来小孩不读书,大人们似乎就可以一门心思干农活了。

农忙假,说来就来。

假期里,何家兴不是干家务,就是复习功课。他想赢得与王渝的比赛。再说兴许这次考得好,父亲对他的近视问题也许会冲淡一些。父亲不是一直怕近视影响学习吗?这次考好一点不正好可以打消父亲的顾虑吗?所以这几天,何家兴即使在山上放牛,心里也在复习。

从读书以来,何家兴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看书也能复习。他在每天睡觉前,总会躺在床上,闭着眼想当天课堂上老师讲的所有内容,就像放电影一样重复一遍。课本上的知识也一样,他利用预习、上课、复习等阶段,一页一页地把课本上的内容在脑海里过一遍,遇上记不住的就翻书再背再记,所以大多数时候的复习,何家兴基本上不用看书,因为他己经将书上的内容,甚至连笔记都能背了下来。每当期末,刘虎、小凤他们总以要看书复习为由不做家务,何家兴却照样像平时一样喂鸡煮饭割猪草。刘明的母亲骂刘明的时候,就总爱说“你个瓜娃子,硬是笨得很!天天在屋里看书都考不赢何家兴!你看人家何家兴几时在屋里看过书?不是带妹妹就是在做活路?”她哪知道何家兴平时上课时间学习的高效率?她哪知道何家兴一边在放鸡放鹅时,其实脑子里也在看书?

就像现在,何家兴虽然在屋后的山顶上放牛,但假期后的考试内容,他已经在脑海里复习了好几遍。

应该没问题了。何家兴长出了一口气。

秋日午后的山顶上,天蓝云高,更显得凉爽。何家兴这几天算是找到了一处放牛的好地方,山顶上这片草地,基本上只有他一个人来。

这几天大人们很忙,有牛的人家要是没何家兴这般大的小孩,基本上都把牛栓在了田边或地头的树上,再说大牛儿还得耕地翻田。

山顶上就何家兴和他的小黄牛。父亲将栓牛鼻子的绳头绑了一根木棍。等牛吃饱的时候,何家兴就可以把木棍敲进地里,小黄牛就被固定在了一个地方,只能围着木棍转圈圈。

父亲说何家兴这个时候你就可以看看远处的景色了,配眼镜的老店主不是说你要多看看绿色,多看看远处吗?

远处就是一排排的山,连绵不绝,把何家兴他们住的这个地方给围了起来。

那些山看起来比何家兴站的这座山,要高得多、大得多!

何家兴很想知道哪些大山里到底有什么,山的那边又是什么?父亲每年农闲的时候会到大山脚下的地方去做瓦匠,父亲说那些用来做瓦、做砖的泥巴就取自大山,但大山里有什么他却不知道。父亲还知道要去省城,就必须翻过这些大山,但父亲还没去过省城,所以他就没翻过这些大山,山的那边是什么,他也就一概不知。

父亲只知道从家里出发到大山脚下,得骑一整天的自行车。要是骑车翻那些山,就不知道要多久了。要是下了山到去省城,就更不知道要走多久了。

何家兴很想去看看,他还没去看过。不过何家兴并不觉得丢人,因为院子里也很少有人去过。只有二哥,他说他去过一两次,省城里全是高楼大厦,姑娘小伙们都很时髦洋气。二哥还专门买了副黑眼镜带回来。大娘骂他又不是近视眼还带什么眼镜浪费钱。二哥说你们真是群土包子,没见过巴掌大的天。

比巴掌大的天,何家兴见过。但他还是想不出全是高楼大厦是个啥模样。何家兴站在山顶,零零落落的院子,就散在各自的山脚下,很少有院子不是依山而建的。说是山,但何家兴他们这里的山并不高。他家背后的这座山,何家兴就可以一口气跑到山顶,即使那些大人们担着粪水上山顶种庄稼,力气大的不用歇一口气也能上来。山顶上只有两块地,一块是大娘家的,一块是大舅舅家的。

何家兴他们院子就在山脚下一字排开。从东到西,依次是婶婶家、同年爹家、大舅舅家、李表叔家、大娘家、何家兴家,这是他们的新院子。

何家兴他们还有一个老院子,在新院子后的那一片竹林里。不过现在只住了周爷爷家和小舅舅家。老院子的布局类似一个倒着的“凹”字,那时院子里的几家人全挤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小四合院。

院子里还没有楼房,只有大舅舅家把他家现在的房子的一半用石头砌成了平房。即使在社里,也只有刘明家有一栋两层的小楼房。刘明家的小楼房,底层有五间房子,二楼只盖了三间,留下两间的屋顶方便晾晒粮食。因为刘明家和何家兴家中间只隔了两口堰塘,所以每次刘明母亲站在她家楼上的平台上大笑或骂人的时候,何家兴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母亲经常嫌刘明妈笑得太招摇。母亲和刘明妈很要好,她们是从同一个院子嫁过来的,母亲说以前在娘家,刘明妈说话可没有现在这么粗声粗气。

何家兴只是觉得刘明家房子漂亮,青砖小楼房,即使在整个村子里,也是屈指可数。哪怕何家兴现在站在山顶,目所能及的地方,刘明家这样的房子,也算漂亮的。

何家兴也想住刘明家那样的房子。他就没搞懂为什么父亲和刘明父亲都是瓦匠。刘明家就能盖小楼房,自己家就不行呢?父亲总爱板着脸说屋里的钱是给你读书用的,盖房子急什么急?有读书重要么?

何家兴不好理解父亲这句话,到底是家里已经存够了盖房子的钱舍不得用得留着何家兴念书,还是因为怕何家兴念书的钱不够所以得从现在起一直把钱攒着。

父亲对读书极为看重,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我们这种家庭,读书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办法。”

邻里乡亲家的孩子,要是成绩好,父亲会特别喜欢。如果是亲戚家的孩子,父亲更重视得不得了。记得幺姑爷家的孩子前几年考上了中专,父亲高兴得不得了,在村广播里听见表哥的名字差点跳起来。

幺姑爷家就在隔壁山的脚下,去他家顺着两座山之间的小路转一个弯就到,就像三嬢嬢家一样,离何家兴屋近的很。站在屋后的山顶上,何家兴即使看不见他们两家人的屋顶,也能看见他们家屋后的树。

何家兴清楚的记得,父亲那天还专门带何家兴去了一趟幺姑爷家。大人们高声说了些什么什么,何家兴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幺嬢嬢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泪。

表哥张文要比何家兴大三岁左右,但他五岁就读一年级了,哪像何家兴八岁才读一年级。虽然两家隔得近,但何家兴平时却不怎么和张文表哥在一起耍的。何家兴嫌他太闷,总一副苦瓜脸。但那天张文表哥罕见地笑了,临走的时候还送了一本“庞中华”字帖给何家兴,叫何家兴把字练好点。

表哥张文成为了所有亲戚家中,第一个考上中师中专的孩子,一时风头无二。

当时,父亲在和母亲边吵架边商量了好几天后,还是借给了幺姑爷家一笔钱,用作张文表哥的学费。父亲说亲戚家这种读书的事该支持,尤其是已经都考上了就差学费的。父亲没食言,后来四嬢嬢家的儿子在复读了一年后考上了中师,父亲还是借了钱。

父亲说家里这些亲戚和我们家一样,吃饱饭可能没问题,但要供一个读书的,就老火。能帮多少是多少,像这种改变命运的事总不可能因为没有钱就给耽误了吧。

母亲总埋怨父亲当个舅舅好像多了不起一样,一天到晚瞎逞能。

父亲这时总爱笑,有时候也会对母亲说你们懂啥,万一将来兴娃子考上学没钱了,他们不也得帮我们吗?

何家兴就搞不懂了,父亲他们怎么就那么肯定自己考得上?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何家兴想来想去,想不出结果。何家兴干脆就不去想了,他觉得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考好下周的语文测验。

等妹妹在山脚下喊他回家的时候,已是傍晚。山脚下的房屋里有几家已起了炊烟,天上正飞过一群大雁,路边的红薯地里,成片的蟋蟀声响起。

农忙假的最后一天,轮到三嬢嬢家收谷子。遇上抢收抢种的农事,何家兴家和三嬢嬢家、幺嬢嬢家他们几家挨得近的亲戚,就会互相帮忙,一起做农活。

何家兴和妹妹都喜欢去三嬢嬢家。三嬢嬢家有电视。可惜父亲对何家兴说今天去不准看电视,成了近视眼还看什么电视,去帮到大人们做点活路。

何家萍可就高兴了,因为父亲又没说她不能看电视。

小黄牛被父亲固定在了田边的坡地上吃草。何家兴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看着何家萍和幺姑爷的小儿子张武,他们两个人年龄相仿,在一起耍的时候经常斗嘴打架;其次还要帮四姐一起晾晒收回来的谷子,以及煮饭烧开水一类的活。

三嬢嬢共有四个子女,两儿两女,老大和老三是儿子。老大和老二都成了家,因为老大媳妇嫌分家的时候不公平,一直和三嬢嬢闹矛盾。父亲劝过很多次,但效果甚微。今天老大他们就没来。老二远嫁在外,也没回来。

三姑爷去得早,三嬢嬢现在就和三哥、四姐住在一起。

三哥刘强已经出去一年多了还没回来过。三哥经常往外跑,他说家里穷,得出去挣钱,不然将来媳妇都娶不了。这个大何家兴10岁的表哥,是众多表哥中最讨何家兴欢喜的。有空的时候,三哥会用自行车驼着何家兴去平时难得去一次的二嬢嬢家、四嬢嬢家耍;要是一起赶清平场,零食肯定少不了,偶尔还会带着何家兴去看录像,甚至有一次,三哥还带何家兴去了清平场上唯一的那家KTV,那里唱一首歌要五块钱。不过三哥唱歌还挺好听。

唯一遗憾的是,三哥至今也没带何家兴去过大嬢嬢家,虽然他说过很多次却一次都没兑现过。

何家兴一共有五个嬢嬢,父亲是老幺,也是唯一的儿子。但听院子里的老人们说,何家兴的爷爷婆婆一共生了九个,前八个女儿带活了五个,生到第九个,终于盼到了儿子,但爷爷婆婆已经五十几了。父亲曾说大嬢嬢要比他大整整二十岁,解放前做了远方人家的童养媳,因为离家远,很少回来。三哥说他还是很小的时候,跟着他的外公——也就是何家兴的爷爷去过一次,现在恐怕连去大孃孃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何家萍和张武今天出奇的和平相处,两个人已经整整看了一上午的电视了。

何家兴正帮着四姐煮饭烧火,没想到刘虎跑了进来。刘虎和三嬢嬢家一个院子,他家就在三嬢嬢家后面。

“兴娃子,你走你嬢嬢屋来了,都不来找我耍?”刘虎的口气明显在责怪,语气很快。

对刘虎的这一问,何家兴显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近这两周,两人基本上没怎么交流。何家兴对父母提前知晓自己是近视眼一事耿耿一怀,何家兴猜肯定是那天放学先回家的有人告了密。何家兴一直怀疑是刘虎所为,何家兴很讨厌打小报告的人。这些天刘虎不和自己说话,似乎更印证了他做贼心虚。

何家兴虽然事后也常想,要是没有人提前告状,自己在父母面前不也就少了一次勇于坦白的机会嘛!所以何家兴一直也没分清这次的告密属不属于小报告的范围。但他总在原谅刘虎和不原谅刘虎之间挣扎。上午何家兴本来想去跟刘虎打声招呼看看他在干什么的,结果就是因为心里这点小疙瘩没去成。没想到刘虎会主动来找自己。

“上午他一直在帮我晒谷子勒,这个时候又在烧火。哪里有空嘛!”幸好正在炒菜的四姐帮何家兴解了围。

“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得,忙得很!”刘虎似乎消了点气,也不再打算穷追不舍,主动岔开了话题,“下午我们去河边捉盘海去,去不去?”。

盘海是当地的一句土话,就是螃蟹。

何家兴当然想去,可是还要帮四姐忙。何家兴看着刘虎期待的眼神,还真不好回答。

“快去嘛!带上何家萍和张武一起去,我一个人在家晒谷子。”四姐似乎又看穿了何家兴的心思,“但是你们要注意安全哈,耍一阵子就回来,天黑的时候又要煮饭又要把晒的谷子收回家,我忙不过来。”

“收到,四姐!”

何家兴和刘虎都笑了起来。刘虎和四姐他们同辈,所以也喊四姐。

吃完中午饭,秋老虎发威。父亲说今天是个打谷子的好天气。何家兴觉得出去耍还是有点晒,出发前母亲又特意叮嘱了何家兴一行要注意安全。

何家兴他们要去的小河,就从何家兴他们社里的田野里穿过。捉盘海的地方叫双龙桥,就在彭兰家边上。

双龙桥是一座石拱桥,连接河的两岸。河那边就是另外一个地方了,叫石龙乡,不归清平乡管了。

双龙桥所处的地方,是一个拱起的小山坡,小河在这里算是顺着山坡由高处向低处弯了出去。双龙桥就在山坡脚下和对岸的河堤路连了起来。

为了蓄水,人们在桥的旁边修了水坝,拓宽了河道,加固了河堤,河面在这里就像挺着的大肚子,较其他地方要宽。水坝要比边上的河堤低两三米左右,坝面成个梯形,七八米宽,靠近上游的坝接近三十来米长,向下逐渐变窄,直到和桥一样宽。

大人们还在水坝靠近山坡的一边另修了一条一米宽、一米深左右的石水沟,顺着山坡从桥下穿过,弯进下游的河里。父亲说这是为了给下游的河放水用,特别是天干的年份,总不能上游就把水全部蓄起来用了了事。

坝的上下游都做了石梯,只是下游的石梯要比上游的石梯多。上面三梯,下面六梯,多三梯。何家兴他们再熟悉不过。坝上游的梯是方便大人们洗衣服取水,坝下游的梯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顺着坝下游的梯下去,就是桥的下面。这里是一堆乱石。今年秋季雨水少,河水翻不过水坝,就只有一些从石坝缝里流出的小股水冲进了乱石中。乱石滩大概三十来米长,正是何家兴他们捉盘海的好去处。

何家兴他们一行五人,此时正在这块石头下瞧瞧,那块石头下看看。遇上大的石头,何家兴和刘虎就合力把石头翻个边;再大点的石头,何家萍、张武、刘霞也会来帮忙。

刘霞是刘虎的妹妹,她比何家萍要大一岁。有时候五个人一起也搬不动,刘虎就会带头喊起“嘿呦嘿呦”的号子,大家会跟着一起喊!刘虎的父亲是石匠,所以何家兴觉得刘虎的号子喊得要比自己好听得多!可大石头似乎听不懂,不为所动。

一群人只好笑着放弃。张武说大石头下肯定有盘海,不停用手在石头底部的缝里摸来摸去,结果只摸出了几颗小螺丝。

“要是刘伟他们来了就好了!”刘虎对搬不动的大石头耿耿于怀,“人多肯定搬得到!”

“他们不来得嘛!”何家兴也有点丧气,还没找到盘海,让他和刘虎在三个小弟弟妹妹们面前很没面子。

其实何家兴他们来之前专门去找了刘明和刘伟。刘明妈不准刘明来。刘伟要去帮大人收谷子。刘伟可是小蛮牛,要是有他,肯定翻得动这些大石头,说不一定就抓到几只盘海了。

一行人翻翻捡捡了好一阵,还是没抓到盘海,所幸大家兴致仍在,何家萍和刘霞在小水坑里抓到一两尾叫不出名的小鱼,欢喜得很。

何家兴和刘虎爬上了一块凸石。这凸石一两米点高,三米长,顶部一米宽右,一个长方体的大石头,就光秃秃地立在这片乱石和下游河道的交接处,要是涨水季节,这块石头就会被水包围。由于爬的人多了,石头的立面有了深深浅浅的脚窝子。何家兴和刘虎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了上去,可何家萍她们也想爬上石头玩,何家兴和刘虎只好一个人在下面推一个人在上面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五个人才在石头上坐定。何家萍在上面是又爱又怕,虽不满足于只是在石头上干坐着想站起来,但又时刻紧紧地挽着何家兴的手不肯放松。

要是夏季洪水,大水涌过水坝,顺着六级石梯穿过乱石堆冲到这秃石旁,早己是浪花四起,水声轰轰。不知道何家萍那个时候坐在这里还敢不敢想着站起来,也许压根就不敢上来了,四周全是水,怎么上来。

何家兴就不敢。

何家兴记得他还只有妹妹这般大小的时候,跟院子里的哥哥们经常来这里玩,他们就特喜欢夏季涨水的时候爬到这凸石上耍。何家兴不敢爬又想上去,二哥和其他大点的孩子就会像今天的何家兴和刘虎一样把他弄到石顶上,但二哥老爱恶作剧,一会儿抱起何家兴说要把他扔进河里冲走;一会儿说石头要塌了他们都火急火燎下去,只把何家兴一个人留在上面,他们明知道何家兴不敢独自从石头上下来……每次都惹得何家兴要哭了才罢休。最后何家兴还得加上一句“二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二哥”,才下得了石头——二哥每次都背靠着石头双手张开,再叫一个大点的孩子拉着何家兴的手,慢慢地让何家兴顺着石头踩住二哥的肩膀,尔后二哥双手抱住。

二哥也许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二哥!

二哥比何家兴大七岁,是典型的孩子王。上山能弹弓打鸟,下河能捉鱼摸虾。他把院子里的小孩们聚在一起成立了一个孩儿国,自封为老大,和他同龄的王建文哥哥做了狗头军师,排行老二,其他小孩依大小成了虾兵虾将,何家兴那时最小,成了唯一的兵。

最搞笑的是,这个唯一的兵,打仗的时候往往不用冲锋陷阵。那个时候,二哥带着他们常常和社里其他两个院子的小孩子抢山头占地盘,尤其是和刘家大院子的同龄人,闹得最凶。每次耍打架的时候,二哥他们就喊何家兴站在最后面去,打赢了就负责呐喊助威,打输了后面逃跑起来也方便。不像刘伟,那个时候总被安排冲到前面,打完架就哭得稀里哗啦。别看三个院子的小孩就数何家兴他们人少,战况却输少赢多。

二哥他们经常联合这一个院子去对付另一个院子,他们说这是逐个击破,彼此间分分合合,倒也没伤了大雅。只要不太出格,大人们基本上不过问。

等到二哥他们那一拔孩子读初中后,整个社里基本上就消停了,由于他们要联合社里的同伴在中学对抗外村的孩子,整个社的少年们是异常团结。二哥他们在清平初中打架,是不会让何家兴他们参与的,只是事后喜欢在小孩子堆里带点炫耀绘声绘色一番,末了还会带点骄傲和语重心长对何家兴他们说,我们打架,是为了证明了双龙桥的孩子不是好欺负的!二天你们读初中了要想不被欺负,就只有靠你们自己了!

想到这里,何家兴看了看身边的刘虎,他们马上也要读初中了,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们会不会受欺负,又会不会一起去反抗欺负?记得才在村小读书的时候,何家兴刘虎刘明刘伟,他们四个人是和其它几个社的孩子打了几次架的。那个时候兵哥哥他们几个大点的哥哥也在村小,其他社孩子们的哥哥也在,但哥哥们都不插手,任由他们自行对决。何家兴有了少有的几次冲锋陷阵的机会,遗憾的是体验并不好,打架的时候,何家兴经常眼泪婆娑,不管输赢。

现在社里的三个院子,何家兴他们早已经没了二哥他们那个年代的纷争,何家兴和其它两个院子里的孩子,最多就是相互拌嘴呕气。甚于妹妹何家萍他们,已经很少再像何家兴他们以前那样,三个院子里疯跑着到处玩了。

何家萍他们的活动范围基本上都定格在了各自院子里。何家萍和刘霞他们,自然就比不了何家兴和刘虎他们的关系。

何家兴和刘虎坐在石头上,毫无边际闲聊。何家萍他们三个在一旁为究竟哪块石头下有盘海争得面红耳赤。惹得何家兴他们时不时笑出声。

“你的眼睛还好吧?”刘虎突然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他没敢看何家兴。

活跃的气氛一下子降了下来,只剩下三个小孩子还在高声争论。何家兴心里有点不太高兴,他拿不准这到底是刘虎在伤口上撒盐还是真心关切,虽然何家兴也在一直努力让自己适应成为近视眼后的各种关切与嘲讽,但他这种努力,不是敞开怀抱,而是试图掩藏起来,以为不让人碰及就不会受到伤害。

何家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道:“没什么,说是什么假性近视,有可能会好!”。

见何家兴答了话,刘虎松了一口气,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缓解气氛。何家兴见刘虎是真的关心自己,也没了刚才的不悦。

“我还以为你也嘲笑我呢?”何家兴像是在自问自答,也解释了刚才态度不好的原因。

“怎么会呢?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刘虎似乎对何家兴这么问相当不解,甚至有一点不高兴。

何家兴见刘虎生了气,也不由为自己刚才的失言自责,但还是忍不住又接着问了一句:“那你怎么还提前告诉我父母,我成了近视眼了呢?”

这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似乎在此刻,何家兴再也藏不住了,也不想藏了。你刘虎刚才不是说是我们是好朋友吗?那你怎么会提前泄密呢?

“什么啊?”刘虎睁大了眼睛,似乎完全不知道何家兴在问什么,“我告什么密?”

刘虎的声音高而急促,三个小孩子已经完全被他的声音吸引了过来,怔怔地看着他和何家兴。

“不是你告的,那怎么我还没给我幺叔说,他们就晓得了那天下午学校发生的事?”

“你成近视眼的事,我绝对没跟你爸妈说!不信你去问彭兰她们,那天我是和她们一起回家的。”刘虎斩钉截铁的声音中带点激动,嘴腮子一鼓一鼓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何家兴。

何家兴也愣住了。看刘虎这个样子不像在说假话,那就是自己冤枉人家了。那为什么这段时间他不愿意和自己说话啦,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

看着眼前气鼓鼓的刘虎,何家兴带点愧疚赶紧安慰起来:“对不起嘛,误会你了!”

“你怎么会怀疑到我头上来哦?”刘虎还在生气。

“我近视眼后,你不是一直在躲我,对我爱理不理吗?”

“是你在躲我们好不好?我们还以为你心里不高兴,故意在躲我们呢?”

原来刘虎彭兰小凤他们这段时间对自己若远若近的原因是这个,他们怕一群人在一起而自己心里有事又不放开,高兴也就成了不开心那个人的最大包袱。

“对不起,真的错怪你们了!”谜团解开,何家兴知道自己是真的错怪刘虎他们了,道歉也更真诚:“对不起嘛,莫生气了!”何家兴边说边拉刘虎的手。

这样又是道歉又是说好话,才使得刘虎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但似乎怒气仍未完全消失,岔岔对何家兴说道:“我一开始还没生你的气呢!你倒好,冤枉起好人来!”

这回轮到何家兴不知所然了。冤枉刘虎是事实,被冤枉生气也可以理解,但一开始你刘虎生什么气,生我成了近视眼的气吗?这算哪门子气?

何家兴满脸狐疑,猜不透刘虎这话的意思,只好反问了一句:“你生我的气?”。

“是啊!上次我不是问了你,是不是成了近视眼吗?你怎么对我撒谎?”刘虎理直气壮,“既然是好朋友,为什么耍隐瞒?”。

这一问,让何家兴彻底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的刻意掩饰。于刘虎心里,却是友谊的欺骗。

“这就是这一段时间来,你不主动找我玩的原因?”何家兴恍然大悟,忍不住脱口问道。

刘虎点了点头。

何家兴心里的懊恼后悔,顿时一下子全涌了出来,一时间羞愧难当。自己不仅误会了朋友,还让彼此间的坦诚差点荡然无存。

“对不起!”

何家兴诚意十足,却不敢看着刘虎说话,他知道在和刘虎从小到大的无数次小争执中,这次他最理亏。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原谅你了!”刘虎学起电视剧里人物的口气来,有模有样。

“再有下次,打屁股侍候!”

刘虎俏皮的说完写一句,忍不住伸手要打何家兴屁股。好在何家兴躲得及时。

“不是说下次嘛!这次不算!”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何家萍他们三个两个哥哥争执之后又和好,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行人气氛高涨,又嚷着继续捉盘海去,不捉到不罢休。何家兴和刘虎小心翼翼地让他们三个从秃石上安全下来,虽然用的方法和二哥不一样,但何家兴却心血来潮学了二哥,每帮助下来一个人,就让喊一句“兴哥好!虎哥好!两个哥哥都最好!”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一群人边笑边在乱石堆里翻看寻找,却仍然一无所获,似乎是美中不足。

好在大家兴致还高,何家兴和刘虎商量了一番,决定去稻田里捉蚂蚱回去烤了吃,正是收谷子的时节,这东西多得很。

一行人迅速转移战场,好在这次收获颇丰。他们把捉来的蚂蚱用狗尾巴草从颈部穿过串成一串,不多久就捉了好几串。甚至还捉到了几只“油蚤鸡”,这种肚子圆滚滚的虫子比蚂蚱少多了,但烤起来更有油味更香!

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傍晚,时候已晚,何家兴他们赶紧回了三孃孃家。

一群人几经央求四姐帮忙烤蚂蚱才凑效,前提是得帮她收完晾晒的谷子。何家兴他们急得是扫的扫、撮的撮,兵慌马乱。

四姐似乎不忍心,提前在院坝里点了一小堆火,原本是想让他们收完谷子就好烤,结果何家兴他们看见生了火,哪还管谷子收没收完,丢下撮箕扫把,全跑去烤蚂蚱了。四姐气得直跺脚,但也没阻止,一个人收谷子去了。

蚂蚱在火里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后,狗尾巴草早就烧断了,刘虎赶紧找来一根小木棍把蚂蚱从火里耙了出来,不过为时已晚。有的已经烤糊了,有的甚至在火里成了灰,不过一群人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何家兴特意选了一只“油蚤鸡”给四姐吃,没想到四姐吃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全吐了出来。

“你们什么手艺哦,烤得这么难吃!”四姐一脸嫌弃的样子,然后又笑骂到,“兴娃子,你是不是专门给我选了个最糊的!”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这个时候,没有谁在乎蚂蚱是不是烤糊了,更没有谁去理会烤蚂蚱的人的手艺,到底是好是坏?

不过四姐烤蚂蚱的手艺,却真的没话话。何家兴想起以往四姐烤的蚂蚱,遍体金黄、透着炙热的油香。有时候一串蚂蚱烤熟,狗尾巴草仍不会断,可以拎起一串高举过嘴,然后仰着头,一口一只,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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