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边缘的一大块青草甸中,夹杂了各色野花。草甸的叶子上,微微滚动着夜间形成的露珠,这些点点的水团,折射着光,显得晶莹剔透。
“小翠!小翠!出来玩呀?”清脆悦耳的童声响起。一个顶着鸟窝般杂乱红发的6岁女孩,蹦蹦跳跳在花田中奔跑招呼,毫不介意初秋微凉的露水沾湿裤腿。一只蜂鸟从森林深处飞来,先在女孩鼻尖处悬停,女孩格格直笑,伸手去摸蜂鸟时,它躲了开去,在空中绕了一圈,落在女孩肩头。
“小翠你怎么这么调皮?”女孩没有当真责怪的意思,学着爷爷“溺爱式批评”的语气。“看,我给你带了这个。”她珍而重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没太刮干净的蜂窝,递到蜂鸟面前。
蜂鸟不客气地用细长尖喙伸进去吃蜜。
尽管兴叹树海深处有着令人恐惧的混沌裂隙,其边缘还是存在若干小村落。村民们在忍受野兽骚扰、混沌威胁、无法自产的生活物资稀缺的同时,也获得避世带来的一点便利。比如,皇帝的税吏尽管从没有放过这些村落,但至少盘剥得很不认真,往往每年到此一游,拿到一个分量没什么变化的大钱袋,和随着通货膨胀逐年增长,已几乎与大钱袋等重的“小”钱袋后,就匆匆离去。不会像他在帝国腹心安全区域的同僚那样,花上几天时间,查访村里是否有新人结婚,收取“初夜赎还金”;看看村落周边的林地面貌,收取“超量砍柴罚金”;数数河里的鱼,收取“过度捕捞税”;或者行使其它各种正当的职权。
女孩的名字叫乔依,父母双亡,养育她的爷爷是树海附近的养蜂人。兴叹树海边上的村落人口稀少,与乔依同龄的孩子寥寥无几,再加上养蜂人需要在一定程度上离群索居,四处迁徙赶花期,因此乔依长期生活在荒郊野外,找不到玩伴,尽管有爷爷疼爱,还是不时感到孤独。
一个月前,乔依不听爷爷的话,悄悄溜到树海森林里玩,找到如今这块草甸花田。正遇上一只前来觅食的蜂鸟被不少胡蜂攻击的场面,乔依觉得小鸟可怜,勇敢地上前扑打胡蜂,想要救下小鸟,可最后自己反而被蛰得哇哇大哭,狼狈而逃。
可怜的小朋友跑回家,还想求爷爷帮忙去救蜂鸟。爷爷对孙女不听话的生气虽然被对孙女满头大包的心疼给冲到不知哪里去了,但也不会陪乔依胡闹。
怀着对丢下蜂鸟的内疚,乔依伤好后,再一次不顾爷爷的禁令,溜到森林中去。这回她在路上折了根长树枝作为武器,小心翼翼地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回到花田。这本是乔依安慰自己的一次行动,没想到居然真的再此见到那只蜂鸟,不仅如此,蜂鸟也许是感念乔依的救援,还表现出认识她的样子。
47既然有了狼的智慧,也就有了舍弃的概念。白蚁是它最容易增长的部分,但也引来了大量捕食者,47能正经威胁到非昆虫捕食者的防御力量仅有行军蚁、胡蜂。行军蚁有数量优势,但对行动快速的动物作用有限,只有胡蜂才能对哺乳类动物和飞鸟有所抵抗。于是47进行了一次调整和收缩,减少了白蚁器官,增加了自己胡蜂器官的比例。
47的意识受到一定损失,收缩前的它智力接近狼类中最聪明的个体。此时,在幸运地第一次成功同化昆虫以外的生物——蜂鸟之后,它智力仅与幼狼或特别笨的成年狼差相仿佛。
乔依再一次见到的蜂鸟,已经是47了,47记得这个攻击过自己的生物。
乔依找到的花田由于胡蜂47经常出没,已成为各种以花蜜为食小生物的死亡陷阱,这个陷阱颇为高效,以至于周边小生物绝迹,蜂鸟是最后一批猎物之一。胡蜂本身不采蜜,维持陷阱失去了意义。因此,乔依第二次来时只有蜂鸟47在进食,没有胡蜂成员在边上。蜂鸟47笨拙地引诱乔依,试图让乔依接近胡蜂窝,然后用胡蜂捕获她,再进一步尝试同化。乔依却误以为蜂鸟是在与她玩耍,她一度乐不可支地奔跑追逐,却终究记得爷爷的话,没敢过于深入森林。
“你要回家了吗?我也回家啦。下次再来一起玩啊!再见!”乔依远在胡蜂47赶回来前招手告别。此后乔依多次来找47。最初47仍想捕获乔依,可它无法确定乔依什么时候来,也不能日日让大批胡蜂耗在罕有猎物的花田虚设埋伏,只能用蜂鸟留守。
又是几次徒劳无功的引诱后,47不想捕获乔依了。它觉得和女孩的互动使自己感到……愉快。与幼狼相当的智力,令47在生存、安全之外,有了对娱乐的需求。
乔依盘膝在花田里席地而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小翠你喜欢我们家的槐花蜜吗?和这里的花蜜比哪个好吃?”
“你飞在空中的样子可真漂亮。”
“你为什么总是独自一个呀?你没有爸爸妈妈吗?我也没有,但是我有爷爷。”
“爷爷对我很好,但我有时会想,爸爸妈妈是怎样的人啊……”
“小翠,我来做你妈妈吧,森林里这么危险,你跟我回家好吗?我家可好玩啦。”
47感受到乔依想要轻轻抓住自己的动作,飞走了。
乔依有些失望,‘也许小翠在森林里有着自己的家人吧’,她这样想着,起身拍了拍沾上不少泥土的裤子,走上回家的路。
到家附近,乔依远远看见爷爷已经从附近的村子换好日用品和食物回来,正板着脸站在小屋门口。
乔依才不惊慌呢,她露出甜甜的笑容,一边开心叫着“爷爷”,一边小步助跑,张开双臂飞扑向老人。
汉弗瑞老爹接住乔依小炮弹,差点就要以自己为圆心抱住她原地转一圈,这可是乔依很喜欢的。好在他及时想起自己之前又气又担心时,下定要做个合格家长的决心,连忙把乔依放了下来。
恢复肃然的面容,汉弗瑞老爹很是说了几句重话,颇有严厉祖父的气势。
“爷爷,我知道让你担心不好,可是我一个人寂寞呀。”被一番教训后,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乔依轻声道。
汉弗瑞老爹的气势一下子没了,他居然道:“过两天我再到村子里时,帮你要只狗崽子吧。旺达大婶家的阿黄生了一窝小狗,不过要等到它们断奶才行。”这句话哄得乔依破涕为笑,却也彻底毁了汉弗瑞老爹之前一番批评教育的效果,哪有小孩子做错事还给奖励的道理。
其后一次汉弗瑞老爹进村,乔依倒是怀着期待老老实实等在家里。汉佛瑞老爹没有让乔依失望,为她带回一只毛色灰扑扑,肚子圆滚滚的小奶狗。乔依欢天喜地,汉佛瑞老怀大慰,认为下次自己出门时,乔依会安心在家里跟小狗玩了。
等汉佛瑞老爹几天后拉着蜂箱出远门赶花期,乔依当即带着小狗又进了森林,有了新朋友就忘记老朋友?乔依小妹妹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