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索斯昏睡一天一夜,才从断续噩梦中苏醒。他汗出如浆,浑身乏力,却总算不再于湿热天气里发冷到止不住哆嗦。
伏击队的残兵早已全部离去,将他独自抛下。
贝索斯不仅在缺衣少食,卫生恶劣的条件下无病无灾地长大,还靠着自己和姐姐用尽各种手段弄来的极有限一点营养剂成长为四级普通巅峰的游荡者,他的先天身体条件是极好的。休息后,高烧确实已经褪去,但虚弱仍是一个问题。
他还有更大的问题。
没了游侠带路,他当然找不到从未去过的冰河林场。而他这几天又一直在与低烧作斗争,昏昏沉沉,时好时坏,也没有去记来时的路径。
贝索斯在无人的森林里迷路了。
从小在城市贫民窟长大的他并没有野外生存的能力。饮水还是相对好收集的,这一路有不少地下河道涌出形成的水塘,甚至不用特意绕路去找就能碰上。
但食物贝索斯就找不到了,他无法分辨哪些野果能吃,哪些不能吃,游侠一路上可是略过了很多野果,说是有毒。以贝索斯现在的状态,再来一场腹泻绝对能要他的命。
捕食动物也是不现实的,贝索斯不仅缺乏这方面的技艺,更没有这方面的装备,难道手持两把匕首去追兔子吗?
倒是动物有可能来捕食他。兴叹树海离这里尚有一段距离,姑且不担心偶然窜到冰河林场的混沌兽,但就算普通的大型野兽,贝索斯也不一定对付得了。
糟糕的是,清醒后,饥饿很快袭来。贝索斯纵然绝望,终究不愿原地等死,他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身体,环顾四周,想随便找个方向前进。
然后他就看见了臭臭,战犬的嘴里还叼着一只土拨鼠。
虽然似乎是很荒谬的想法,但贝索斯心中还是重新涌现了希望,他试探对着臭臭询问:“给、给我吃点儿?”
臭臭扔下嘴里的土拨鼠,等贝索斯来拿。和贝索斯的美好愿望一样,它真是特意投喂他的。
47一直知道贝索斯这个器官备料的完成度特别低,在选派人员加入几乎必败的伏击时,特别安排他当炮灰之一,其他几个炮灰也大抵是类似情况。
但47毕竟并非全知,尚不清楚贝索斯终于在梦中抛弃了自己在红崖的锚定物,不打算再回去。
所以47见这个器官备料还没消耗掉,就顺便维护一下。真的是顺便,47出动战犬器官还有第三个目的,需要前往冰河林场附近,与运输队残兵顺路,既然碰上一个可回收的器官备料,就尽量保持其可回收的状态。
贝索斯几乎是半爬行着靠近臭臭丢下的土拨鼠,先小心翼翼拿手指戳了一下大狗的猎物,确认大狗没有护食咬自己的倾向,才敢将其捡起。他随身携带的火石还没有丢,花了些功夫,重新点燃残兵们留下的篝火堆,又用匕首将土拨鼠处理一番,放在火堆上面烤。
肉囫囵烤熟之后,贝索斯狼吞虎咽之前,他倒还记得用刀割下几块,带些讨好的递给臭臭。47没有拒绝,熟肉比生肉好消化,可以节约一些器官的能量。
在器官备料吃得差不多后,47的战犬器官站起身,朝目的地前进。
贝索斯愣了一下,连忙将剩下的肉收好,勉力爬起身,步履蹒跚地跟着前方的大狗。他期待,甚至相信臭臭能闻到其他人的气味,正带自己跟上他们。
臭臭走走停停,确实有那么点替贝索斯领路的意思,但时不时就会彻底脱离身后人类的视线。贝索斯不敢赌大狗一定会等着自己,惧怕被它甩开,艰难地迈开沉重双腿,尽己所能有多紧跟多紧。
冰河林场与兴叹树海只隔一条山脉,山脉主峰上的积雪融化,才形成冰河林场里的冰河。47的器官理所当然也在山脉的这一头发展繁衍,却于冰河林场附近有一块不小的盲区。这并非是由于冰河林场附近寒冷气候的缘故,尽管比例上目前47的大部分器官都不耐寒冷,但耐寒器官的绝对数量也不在少数。
47的器官是遇到了特别的阻挠,这阻挠有一点熟悉。
那是万年前其余文明种族对群族器官的一种扰乱魔法!
上古五强族互相战斗几个世纪,其余四族当然发展出专门针对群族的手段,群族器官扰乱魔法就是其中之一。
林场附近的施法者施法等级不高,施法材料不够,甚至连扰乱魔法本身也似是而非,是一个效果劣化的版本,但47的那些小器官还是无法正常活动。
受到扰乱魔法影响的器官之于47,如同血液循环被掐断而僵麻的肢体之于人类。它们仍是47的一部分,只是47不能动用这些器官了。
于是47派出战犬器官前往查探。
群族每个器官对干扰魔法的耐受力是不同的,正如普通人的小指被一小方镇纸压久了,会缺血坏死,但大腿被同样一方镇纸压着,就不至于受太大的影响。
战犬器官的耐受力比蚂蚁、昆虫、小松鼠器官强得多。
贝索斯跟着臭臭,终于见到触手冷冽的冰河,照游侠的说法,沿着一条向西的分流继续走,再一天就能到冰河林场。
臭臭将贝索斯带到的地方就是冰河分流处,向西的分流近在眼前,臭臭自己却向干流上游的方向走。
贝索斯颇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跟上臭臭。他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和知识,哪怕有地标,仍对独自找路全无自信。游侠又没说清楚,万一上游还有另一个分流处呢?那自己沿着错误的支流要跑哪儿去了?
潜意识里,贝索斯觉得臭臭将他带到了冰河,比游侠的片言只语可靠得多。
47对贝索斯继续跟着自己的战犬器官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