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吗？”
病房内，本来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的老人家，却在小黑小白站到床边的一瞬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老年人下颌一开一合竟然慢慢发出了声音，声音从一开始的吃力渐渐变得流畅清晰。
如果病床边有人一定会感叹，明明十天前老人就开始不能进食说不出话了，今天竟然能利索的说话了。
可惜病房里除了这两只鬼一个人都没有。
老人看着床边，满眼慈祥。
小白回头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他看向小黑：“他不会是在看我们吧？”
“不知道，我在五殿一直在七狱任职，没出过外勤。”小黑淡淡道。
老人慢慢抬起手，小白下意识弯腰去接，可老人手臂没抬多高就撂下了：“这不是……老崇家的俩小子吗？来看爷爷了？”
“他，他不会真的在跟我们说话吧？”小白惊喜地看向小黑，对方也看向他，只不过脸上没什么表情。
小白俯下身子：“老伯伯，你是在跟我们说话吗？”
老爷子笑了：“傻小，这屋子还有别人吗？我那个儿子，生了不如不生。”
小白咽了口口水：“那爷爷你认识我们两个吗？”
“怎么不认识！”小白面上一喜，老人继续说：“你们不记得爷爷了？爷爷小时候还给你们买糖吃。”
他抬起手指指了指立在一旁的小黑：“我记得小源刚来的时候，脾气大得很，整天摔东西，有一回把小乾头砸破了，破的那个大口哦，血流了好多，这小子往后就消停了……”老人声音渐费力，最后剧烈地咳了两声：“爷爷啊，要走了，真没想到，临了还能再看到你们两个小……等等，爷爷还有东西要给你们……”
老人手费力地伸向枕头，枯树枝一样的手在两只鬼面前一点点张开，老人头歪在枕头上，眼睛慢慢闭上，嘴角却带着笑。小白伸出手，拿手里放着的，是两颗水果糖。
检测器传来心跳停止的响声，医生护士一股脑冲进病房，将老人围在中间：“心跳停了，给家属打电话吧。”
老人却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围在床边的医生护士，一回头看到了床上的老头，感叹了一声：“这老头儿……这么老。”
老人伸了个懒腰穿过人群走出病房，被两个年轻人挡住了去路，小白手里还握着糖。
老人奇怪的看着他们：“欸，你们是谁啊？“
两人把老人送上黄泉班车，小白伸手摸摸额头，他知道那里一直有一道细小的伤疤，平常被头发遮住看不见。
小黑突然开口：”白大人。怎么从没见你睡觉？”
小白低头笑笑：“不，我许久不做梦了。”
日头渐渐落下，外派的鬼差即将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无影鬼域迎接洗炼。
小黑小白站在城中心最高的楼尖上，小黑闭着眼，把周身的阴力散到林泉的每一个角落又尽数收回，只余一丝阴力在目标身上。
小黑睁开眼：“目标在移动，在去往虞水的方向。”
小白一喜：“那太好了，小宁和李大人就在虞水。”
蝉鸣、鸦叫，月光洒在河水里，藤曼蟒雕的倒影映在水面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副蛟龙出海的水彩画。
一道身影飞速地从河堤上跑过，身后依次飞过四个身影。
柳枝一动抽打在水面上，蛟龙出海化作一片浮光。
逃命的亡魂一跃遁入水中，四名鬼差足尖点着水面，分立四角。
小黑抬起手掌，阴力注于掌上，其他三只鬼见状也纷纷凝结阴力在手，四股阴力齐齐注入水中，一时河水中数十道水柱接连喷出。
季伯谦泥鳅一样滑进水里左闪右闪，狼狈不堪。却还不至于被水柱打中，身后动静稍歇，季伯谦勾起嘴角一笑，心道就这点东西。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冲击力迎面击来，上百吨水的力量从头顶砸下，季伯谦险些失去意识。混沌中跟几条鱼擦肩而过，季伯谦找回知觉，脚底忙踩了几下水，心里庆幸这水不是把自己往水面上冲的。
虽预料到地府会派鬼差来抓他，可怎么也没想到来的是特案司。
特案司平时没事干吗？抓个他这种小角色而已。
来的要是普通鬼差还好办，可来的是特案司啊。
特案司有五殿七狱长李馥冰，那是齐肩十大阴帅的人物。
还有他那手下，光是在人群中被他远远的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冷。
那两个有影鬼就更不用说了，有影鬼本身阴力就比无影鬼充沛，只是因为数量劣势才会一直被欺压。三年前有影鬼域的清剿之战里，有影鬼域长老大杀四方，数十万地煞一瞬间化为飞灰，百里内无影鬼也未能幸免，这个长老为了两域和平以死谢罪了，不过足以证明有影鬼小绵羊外表下的可怕实力。
现在自己头顶上就堵着那四个可怕的男人，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只等着挨打的地鼠，只要一露头，就有四只锤子朝自己砸来。
怎么办怎么办？不能够坐以待毙啊，明明只要明天就可以让李馨香拿到证据，只要她把证据交给顾队，自己就回阴间自首，只要一天时间就可以了……可偏偏来的是特案司。
季伯谦大脑飞速运转，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水底堤坝边的那个排污管道，水面上轰击声依旧在响，李馥冰一个猛子扎下来，却惊讶的发现哄了半天水底一个鬼影都没有。
四只鬼四也没有想到季伯谦会爬进下水管道，管道刚好够他爬行通过，偶尔迎面会有不可描述的生活垃圾随着水流冲到他的脸上，然后穿过他的身体流入虞河。
虽说鬼没有嗅觉，但是视觉的冲击已经足够把刺激带给大脑。季伯谦忍者作呕的冲动爬了不知有多远。
特案司的人果然没有追来，他们只会把目标锁定在自己头顶的地面上，想也不会想到他会在地底下的管子里。
管道逐渐变宽，季伯谦靠着管壁侧身走在下水道里，只要在这里熬到天亮，到时外派的鬼差就会混入城镇，他们的追踪就无法锁定他。
洗炼的灼烧感逐渐从心口蔓延至全身，季伯谦在石板上瑟缩着身子，被他们抓住会怎么样？偷渡应该会被关进狐狼小狱三年吧。
进狐狼小狱，每日与狐狼同宿，肉身被啃食殆尽，骨骼之上再长出新肉，日日复日日，月月复月月。
新的一天的阳光从下水口照进这个城市的阴暗面，季伯谦睁开眼睛，迎着那光亮爬上地面。
季伯谦回到家的时候，李馨香正裹着被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李馨香眼袋浮肿，略有暗色。“怎么没睡？”季伯谦问道。
李馨香裹了裹被子：“外面雷很大……”
季伯谦扯了扯衣服，做鬼的好处就是，钻了一晚上下水道，只要你不说这事就没人知道。
他在沙发上坐下，伸出手揉了揉李馨香的头发：“我们今天就去林泉吧。”
李馨香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点头道：“好，我请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