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老骨头一惊,感知还没有捕捉到任何人的踪影,就已经看到一个杀气腾腾的中年人挡在郁自平前面,化解了他的镇关大手印。
“大哥……你终于来了。”
郁自平看着眼前的那道身影,禁不住眼眶一阵湿润。
“受苦了!”
路不尘感知到现场的惨烈,禁不住鼻子一酸老眼一红,而后从手腕上的空间储物镯子里,取出一瓶又一瓶疗伤药递给了郁自平。
“我送你们四个出去,你把伤势稳住后,就带上兄弟们回家。”
路不尘拍了拍郁自平的肩头,而后元力滚滚而出,托起施广山贝陵的尸身以及昏死的傅旷聚了过来。
“大哥……别让兄弟们的血……白流。”郁自平看着兄弟五个以这种方式聚头,不禁两行泪滑出。
“放心,都交给大哥了。”
路不尘元力再托起郁自平,一口气把他们阴阳相隔的兄弟四人送出了百米。
“老夫真想不到,在这岁数尽头,还有能杀化生境人物的时候。”老骨头轻笑着说道。
“而倒在我面前的化生者,你不是第一个。”路不尘缓缓转过身,再次看向老骨头。
在路不尘无比敏锐的感知中,老骨头的元力轨迹其实并不圆满,甚至从元力流转贯通看来,都不过是刚踏入化生境的老东西。
路不尘身在镇关城二十多年,他自认为对城内的武风已是知根知底,在这武炼境巅峰即镇关城巅峰的城中,怎么也想不到,李家这老东西在大限已近的年纪也迈入了化生境。
路不尘或许知道,李清河为什么有那么明知故犯的无常行事了。
或许,李清河根本就没打算向自己投诚,否则,以李清河的心性,他对李家有化生者的事怎么也该知道一鳞半爪,而他没有向自己透露半点。
李清河带自己去清除李日下设伏在府邸附近杀手,或许本就是李日下安排好的,就是要拖延时间换路家更大的伤亡!
“路不尘啊路不尘,你能迟到这么久,真是让我意外,不过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李日下目光一沉,从始至终都局外人似的他,终于不再冷眼旁观,他大笑着,对着身后那四十九个死士一举拳。
“噬灵阵,开!”
随着李日下一声令下,众死士舞起灵旗纷纷散开,一个个相距均匀地把灵旗插入路面,将这片乱战的街区彻底围了起来。
众死士一个个咬破手指,在一片空白的旗帜上以血画符,又割裂手心、将自己的血涂满了旗杆。
哐!……
七七四十九杆灵旗仿佛过了过来,默契而又自发地,再刺入路面三寸深,灵旗上血符闪烁着邪光,彼此之间遥相呼应。
众死士淌血的双手死握着旗杆,他们浑身都抽搐了起来,受着莫大的痛,就像被恶鬼一口一口地咬噬着,却也死不松手。
“呃!……”
众死士几乎是齐齐一声惨叫,头颅一低,跪在旗下气绝。
呼!!!……
四十九面灵旗彻底活了过来,泛着妖异的血光,旗帜乱舞,阴风大作。
“家、家主。”
常老佝偻在一匹瘦马上,至此也是被彻底吓破了胆。
常老跟在李日下马车旁边,他刚刚还以为李日下真只是带着自己来看戏的,之前说要自己这老命也不过是吓唬自己。
常老甚至已重整了精气神,想出了一套又一套阿谀奉承的屁话,就等着李家那把老骨头杀完人后,一股脑的倒出来。
可常老再看向此时的李日下时,他那颗心又沉到了谷底,不是李日下不出手,不过是时机未到。
那么自己……李日下要自己的命,也是时机未到吗?
常老哆嗦着,万分恭谨万分惶恐的看着李日下。
“想知道为什么让你做到总管吗?”李日下嘲弄的轻笑。
“老奴洗耳恭听。”
常老凄凉的一笑,看来李日下也不想自己做个糊涂鬼吗?也好,稀里糊涂的死了,自己也难以瞑目。
“当年我李日下带领李家吞并高吕后,你还只是个端茶递水的老仆吧?”李日下轻笑着说道。
“是,至此为李家为奴为仆一甲子多了。”
常老凄凉的笑着,想想自己后来风风光光了二十年,可比别的老仆人强多了,就是现在死了,也比别人老死病死在哪个犄角旮旯值得多了。
“记得就好,那当年路不尘大闹我李家的事……忘了吗?”李日下再次笑道,只不过眼底带着寒芒。
“这……”
常老脑中,那些风逝得模模糊糊的记忆,此刻,零星的的一点一点的拼接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常老缓缓回过神来,叹息了一声,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又似乎还有点不清楚。
“有道是主辱臣死,家主为何还要让老奴做了这么些年大总管呢?”常老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似乎是有些神志恍惚了。
“你不是很了解我?不急,好好想想。”李日下淡淡地说道。
二十多年前,新兴的路家被高、吕两条地头蛇排挤,也激化了非流血而不可化解的矛盾。
当时高、吕联手打垮了路家,将路不尘众人困死在路家院墙内。
当时,已经尽数侵吞了路家产业的高、吕,再也从路家捞不到一点油水,而他们也不想和路不尘做徒劳无功的困兽之斗。
说到底,还是路不尘那几兄弟太难对付了,如果非要强杀,自己也得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高、吕这两大巨头,自然也不怕路家东山再起,大不了拉下面子,再联手剿杀一次。
其实,当年的高吕路三家兼并战到底是怎么回事,常老也是做了总管后才得知全貌……
那一开始,就不只是高吕路三家的矛盾,而是李日下借路家崛起,从头至尾策划出的一手好戏。
其实当初路家众人被困在高墙内时,高、吕联盟是要不惜血本永除后患的。
只是后来,李日下私下煽动了高、吕的一些话事者,让他们分别劝说当时的高、吕两家之主。
说路家再难成气候,可要彻底灭掉,也会损伤自家几十年的气数,何不留下这头空有獠牙却半身不遂的豺狼,若是日后再加恩惠、引导,又未尝不可以把今日之仇怨都推给现在的盟友,让路家这头半身不遂的豺狼,制约'盟友'的发展。
高、吕各怀鬼胎,一天之间联盟不了了之,随后两家撤兵,各自沉浸在了战胜的喜悦之中。
再之后,李日下亲自找上了路家,并与已成哀兵之势怀揣破釜沉舟之志的路家结盟。
再后来,便是令全城平头老百姓匪夷所思的,高吕两个传承了一百多年的家族,一夜覆灭。
事后风雨并未就此平息,李日下倚仗一百多年李家底蕴,转手又派人围住了山穷水尽的路家众人。
再之后,就是路不尘孤身赶赴李家,单挑这场鸿门宴。
“原来,家主把老奴提拔到眼前,只是为了深刻当年之耻。”
常老眼里没有了半分的色彩,就像那个已经熄灭了的灯笼。
“清楚了?”李日下冷漠道。
“是啊……”常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爱上了浑浊的老眼。
当年路不尘孤身赴宴,常老正是不幸被选去端茶送水的老奴才。
李日下手中酒杯捏碎后,好多持刀武者、好多李家老人、供奉,一同杀向路不尘。
常老当时吓得趴在了地上,头也不敢抬地颤抖。
但常老没有想到的是,路不尘太强了,从李家众刀斧手的包围中脱困而出,无比果断杀向李日下。
几招!仅仅是几招之间!
路不尘镇住了李日下,并以李日下性命要挟,换路家三年太平。
李日下能走上家主之位,靠的就是他那出了名的冷血狡诈,只是那次,也是李日下生平唯一一次,出奇的遵守约定。
甚至这二十年来,李日下都不曾花费任何心思遏制路家发展,任其壮大。
或许这也是李日下的骄傲吧,他或许根本就没把路家放在眼里,他只想亲手杀了路不尘,一雪前耻!
常老仰望着李日下,老朽的身体,在死心和无限绝望中,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