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确有个山洞,在山阴半山腰的位置,颇为阴冷,平时无什么作用,只用来储藏一些蔬菜和干柴。苏楼砍柴之后经常过去放柴,所以对此地极为熟悉。
可这地方有别的东西?
苏楼进入山洞之后,左右转了一圈,依旧是那些成堆的蔬菜和码放整齐的干柴……咦?那是……
忽地,苏楼看见在一片山岩石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颗藤萝,藤萝扎根在虚幻处,水波一般荡漾着,与门板一般大小,竟好似别有洞天!他迟疑稍许,直接进入。
这是一个厢房大小的屋子,里面居然大大小小放了几十个坛子,酒香萦绕在整个空间,苏楼一进入,就感觉撞上了一堵酒做成的墙一样,才吸了两口,整个人都燥热起来,熏熏然有些醉意,慌忙定了定神。
“想不到凤凰鸣居然是酒,老和尚也酿酒么?”苏楼忍俊不禁,就好像发现了极好玩的事情,顺手从里面挑了一小坛,别在腰间,马上撤了出去,这酒香忒醉人,他可不想醉倒在此地。
兴致勃勃想去找老和尚问这酒的出处,可刚从山洞出来,苏楼就看见天觉寺里火光冲天,不少香客已经迅速撤下山,甚至能够听见寺内的喧闹声。
“那火光是……”苏楼目力极佳,辨认了方位,那火光处居然是老和尚的禅院!
苏楼瞬间焦急起来,可心中却下意识地想起了刚才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黑衣男子,如此妖邪。莫非与他有关系?
趁着山风吹散了酒意,他不再多想,无端的猜测不如赶回去救火。他直接抄了小路去往禅院,比道路要快上许多。以前他不乐意与那些和尚打交道,打了柴火就抄小路直接去老和尚的禅院,一路上不必遇见什么人,也就少许多麻烦。可今日却是救命的路!
禅院的火势极为凶猛,仿佛被人泼了油一般,烧毁了整个建筑,烧红了半边天。
苏楼人还未到,就感觉到热浪滚滚,气焰嚣张。他连忙用术法想要将那火熄灭,可他惊异地发现,那火不是凡火,以他的火系术法道行,便是天阶的火也要被他收服,但这些火却丝毫没有被催动的意思,自顾自地烧着。
“怎么回事?莫非是神阶?”苏楼又惊又急,直接从后门跳进的禅院去找老和尚。
可满眼都是火,他强行施展术法也只能保证那火不烧到自己,却没有办法撼动。他直接踹了被火烧地只剩下黑炭的门框,跳进火海中去找人。
“竟如此歹毒!这是数种火术夹杂的烈焰,凡火烧质、真火灼灵、圣火焚神,还有一种是什么火?为何我竟然能够感觉到刺骨的阴冷,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好像要将我拉入无尽黑域,生生世世无法逃离!”近距离地接触到火,萦绕一丝在手中细细感知,苏楼才惊觉其中隐藏,心头一丝不妙,这火的属性,像极了佛门神阶的红莲业火,沾之永堕轮回,那老和尚……
“老和尚!老和尚,你在哪里?”
苏楼忙不迭进屋内寻找,寻了一周,竟在火苗之中发现一个人影,那人影身形颀长,一头乌发在火焰之中飘摇,宛若狂魔!
“果然是他!”
苏楼不想猜测变成了实情,惊怒非常,当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可靠近那人三步,便被一股极其强烈的气劲直接震飞,撞倒了好些桌椅才停了下来。
“哇!”苏楼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人。
那个人,那只手,握着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心脏发出淡淡的七彩圣光,宛若琉璃般圣洁。
苏楼惊愣了,那莫非是……
他朝火焰深处望去,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火焰之中端坐着,就如同无数岁月来的参禅,静谧而安详。甚至,他听见了熟悉的清心咒,那一字一字,一句一句,令人心安的同时,又让人恐惧到发慌——那原本宽厚的怀里,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空洞的胸口,是最令人发指的死讯!
“老和尚!”
一声嘶吼,苏楼再不管那人,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奔向那熟悉的身影,不顾周身火焰,直接搂在怀里,试探鼻息,已经微不可察。他背起老和尚,心里就如同被人坠了一块千钧巨石,直接沉了下去,沉到深不见底的暗黑处,一片混沌,一片盲目。
长乘看见苏楼在这一刻仿佛变了一个人,仇恨的双目沾染了火种,宛若能够焚烧一切,让苏楼看起来格外暴躁与危险。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琉璃心,终是忍不住骂了起来:“老秃驴,你又坑我!”
话音未落,一个硕大的拳头已经近在眼前,长乘见苏楼那双仇怨恶毒的眼,沉了声息,稍稍一闪,便躲过了攻击。
“既然如此,这把火就更猛烈些吧!”
随即,长乘主动探向苏楼,以他的速度,苏楼哪里反应地过来?当即一掌按在苏楼胸前,回手拽开苏楼的衣领,果然见到当初那块黑色石铁。
苏楼才吃痛,便看见眼前黑影一晃,根本没法还手,心中充满郁结之气。
长乘一招得手,脚下一转,宛若破空之残影,回旋捏住非天,就要摘下。
不过这绳索是老和尚炼制,一下子居然也没能扯断,正要再发力,苏楼终于反应过来,立即拽住长乘的手腕。
“将老和尚的心留下!”苏楼怒极,死死看着眼前之人。
“哈哈,你有本事吗?”
长乘大笑一声,手上稍稍一震,苏楼便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道伴随着手腕直接入了血脉骨髓,简直能撞山破海,打得他手骨直接碎裂,当场鲜血四溅!
苏楼吃痛,来不及惨呼,换手再拦,见眼前黑衣人要夺自己胸口之物,又气又急,只好按住胸口,朝前就地一翻。
长乘撤手,微微后退半步。
“咝!”
苏楼只觉得掌心生疼,便瞧见非天居然再次吸收起了自己的血液。十年来,非天虽控火术了得,却终究没有发生过异样,这一次再现当年情景,一禅离开时自己的无助,与此时自己的无能结合在一起,让他再难自已。
长发挣碎了发圈在空中乱舞,身形在这一刻魁梧,逼人的气势夹带着一往无前的愤怒,他紧握非天,控火术直至巅峰!
“烽火狼烟——”
随着这一声暴喝,非天迸射出巨大的光亮,宛若打翻了油灯,无数的火焰瞬间蹿腾而起!不仅如此,周围的火焰好似受到吸引,不停翻滚着聚集过来,形成了一个绝对的火焰空间。
烽火连绵,狼烟四起!
长乘眯了眯眼睛,这些火虽厉害,但在他面前却依旧不值一提。只不过为了不让这小子伤心,长乘便耍了花腔,艰难抵抗,终于脱困。
“好厉害!”长乘说。
苏楼见火术有效,再起法门。
术法本就是借助天地灵气来完成施术,原本苏楼术法功力就不俗,如今又有这滔天的火海在侧,这术法施展起来简直事半功倍。
一朵火苗直接从石铁中喷射而出,与常火有异的是,这火焰外面虽是火红一片,但火焰中心却是冰蓝色,虚无缥缈,无根无源,无法无门,不受控制,亦在控制,虽没有常火那么灼热,却有一种来自心底的不安,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一刻,周遭烈火席卷而来,纷纷向这朵火苗臣服,苏楼心意一动,便好似千军万马,直接席卷向长乘。
长乘暗自惊讶,饶是他,也感觉到了这朵火苗的威力。
“无根火!”
这火他当然认得,多少神袛亡于此火,当年那一战,陨落的,不只是欲界天!
无根火,是一切火种的本源,亦是一切火种的终极,是万火之尊!令人闻之色变的红莲业火便是从这无根火之中参悟,威能不敌万一,犹且惊世骇俗。
红莲业火,烧尽一切业障,只要未出轮回,便要受到业火焚身,万劫不复。但先天之神却可以不怕,业力是后天道碍,先天之神半点不染,所以无法沾染。但无根火,却可以焚神!
“莫非老和尚刻意放的红莲业火是为了引出这朵无根火?可这火却徒有其形,未有其能……”长乘看着那才巴掌大的无根火,心中有所忌惮,但下一刻,却毅然决然地抓向它。
“扑哧!”
“呀噫——”烧铁入水的声音,长乘一触则返,手上的痛楚让他龇牙咧嘴,疼出了颤音来。
“小子,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抛下一句,长乘终觉得是差不多了,挥挥衣袖,直接消散于无形,不见踪迹。
苏楼看着那朵火焰,喘着粗气,犹有后怕。
吞了口口水,苏楼感觉昏沉极了,像是随时都要颠倒在此地。可是背上还有老和尚,他咬了舌尖,让自己清醒几分,依稀辨了方位,一拳将已经烧成了木炭的窗打碎,灰飞满目间,连带着墙体也坍塌了小半,正好可容他带着老和尚离开。
出了房屋来,那瞬间风过的清凉让苏楼整个人都回过神来,连忙将老和尚运到了安全的地方,靠着青牛石像,整个人瘫软下来。
苏楼喘着粗气,将胸内的灼热吐出,眼睁睁看着老和尚的禅房,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不复存在。
“主持!是主持!”
“快救火!”
“丹药呢?所有丹药都拿来!”
直到这时,这个世界才重新回到了苏楼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