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7455200000018

第18章

十九

起程的那天是个好天气,在此半个月前,我给母亲寄去一封信,信里告诉她,在这封信里注明的日期的半个月后,我们将到达蔡边。而那天刚好是我离开整整四年。

我原本想着,来接我们的人绝超不出母亲与大嫂,但刚在蔡边加油站站稳,便看见母亲、大哥以及大嫂一同迎了过来。我们寒喧一会之后,坐上大哥新买的大众牌轿车,有说有笑的往公寓赶来(父亲最初也打算来的,但怕坐着太挤,就没来了)。

公寓的一切跟过去没什么不同,若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这里多了一位新主人。

在客厅里略聊了几句,我就带雯丽去了我的房间。当时以为这里头一定布满了灰尘,进去一看,才知道这里干净得就像每天都被人打扫过。我知道这一定是母亲做的,她一定每天都在盼望着我回来,因此一想到这,我就有点难过的坐在了床上,只觉有点对不住她什么的。雯丽没看出我浮现在脸上的变化,于是只顾去安排她的行李。我起身在米黄色的地板上踱了几下步子,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可一时又不知道寻找的东西是什么,突然,我一眼锁定床头架子上的一本书,准确来说是一叠书。说到这,大伙应该猜到了是什么,对,没错,就是那些从路边领来的杂志。说真的,初时我并不知道要找些什么,现在看见它们,我才知道自己要找的就是它们。我将身体扑过去,将它们一下子全部扯到床上来,只听“卟嗵”一声,它们全散落在我胸前,像一件抽象的超现实的雕像。我没看懂这雕像的真意,但对它产生了一些兴趣,因此傻傻地看着它们发笑。这样注视了片刻,突然从中拿起一本,略翻上几页,然后便起身朝雯丽走去。

“你看看这个,挺有趣的。”我也跟着她一同蹲在衣柜下方。

“什么东西,没看我在忙嘛。”

“只看一眼,看了你就知道了。”我将书卷起来递到她眼前。

她在柜子里摆好一件后,不好气地从我手中夺了过去,“什么东西,”她看了一眼杂志,再看一眼我,“不就是本路边杂志,有什么好看的。”

“看完再说。”我面露一丝神秘的微笑。

她认真的看了几页,然后像似明白什么地惊呼起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大白天让我看这个。”

“我让你看什么呢,可不要乱说话。”

“你说你让我看什么了,这里头还能什么好看的!”说完她将书扔向我。

我从地上捡起书,翻开后略看着,但目光实际上是在雯丽忙个不停的双手上,“跟你说噢,我那时没书看,每天都看这个,你还别瞧不起这种路边杂志,它们那时还真教了我许多有益的知识。”

“还有什么,都是些龌龊内容,亏你还说教会你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有些人看是龌龊,但有些人看就是正常的,最重要的是人心是不是正常的,人心不正常,看到正常的东西,也会想歪,人心是正常的,看到歪的东西,也会想到好的一面。”

“行啦,就你厉害,不过现在我没时间听你讲道理,所以还是希望你不要打搅我,行不行?”

“哦,那好吧。”

我拽住杂志又回到床边,坐下后便将它扔到了一边。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人,随之便起身往客厅走去。

母亲跟父亲当时都在厨房里做饭,大嫂回自己卧室了,大哥不知去向,大约是去了车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说不定打麻将去了也未可知。我来到厨房,将母亲叫了出来,然后问起阿黄的事情。

“干吗这么着急,你刚回来,等明天去找他也可以,反正他在这里干的很好。”

“我不是着急,就是想知道他还在不在。”

“怎么会不在,他干得好好的,我刚不是说了嘛。”

“哦,我知道,你还是进去做饭吧。”

我有点没搞懂到底是我哪句话没讲对,还是有什么事情干扰了她,她给我的感觉,好像我们不在同一个频道。不过至少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打算晚上去找阿黄,当然,并非只找他一个人,我在这里朋友可不止他一个。

刚吃过晚饭,我就拉着雯丽往夜市走去,在这里买了些水果与零食,便又急匆匆往车间赶来。

也许接下来的情景一定非常欢喜与热闹,毕竟多年不见的朋友回来了,这样的氛围一点也不意外。可我终究比过去冷静了许多,我知道这四年来一定有许多的变化,一些朋友离开了,一些朋友心境可能也变了,不再像过去那样单纯,比如我就是。然而当我走进车间时,所有的一切还是如你们猜想的那样,我被许多人的笑声包围着。我已经不记得那天第一个看见我的人是谁,但我深信那一定是阿黄,因为他表现得最突出。在她们的笑声与问候里,我将我们买的水果与零食放在一张机台上,然后告诉所有人都停下来吃东西。我相信在那一刻,那些不认识我的人,也知道我是谁了。

这样喜庆的氛围我多少还是有些遗憾,而最大的遗憾就是肖玉芳的缺席。听阿黄说,她是两年前离职的,原因是什么没人知道,据说是她生了什么大病,不能再干这种累活了。听到这些,我的心仿佛凉了些许,因此只好垂下头,独自叹息着。而这另一个稍大一点的遗憾,便是俨灿与张洁云也离开了。阿黄说她们是同一天离职的,是在我离开后三个月的某天,原因是她们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听到这些,多少会有些不舍,但还是会满意的微笑,毕竟她们的未来还是充满光明的。其他的遗憾,只能算是微小的,因为那些离开的人在那时与我玩得并不熟,严格来说也只是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平时极少说话。可说真的,我还是很想再见到她们,虽然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想告诉她们我回来了。

从人群里离开之后,我领着雯丽来到我的办公桌前。

“看,这里就是我以前办公的地方,是不是挺阔气的?”我得意的看着她。

“还行吧,就是换个人,看着更上档次一些。”她打趣地瞅我一眼。

“这是什么话,我坐上去就不上档次了!”

“档次当然是有的,只不过是低档。”

我不好气地瞪着她,而她也回瞪着我,于是我也只好没办法的说了句“不懂的人就是不懂的人。”随后绕进桌前坐下了。

在用晚餐的时候,我问起过汤大哥的事情,大嫂说他三年前去一家空调厂上班了;是他大学的一位同学来找的他,而这位同学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其实如果当时我们交好的时间可以更早一点,那么今天这个最大的遗憾是他带给我的,然而直到我离开之前,我们才像正常朋友那样说上话,这样短暂的时间是很难产生深刻的友情的。所以当我看到他空荡的座位时,我不过只是一声不带任何情感的叹息。

张师傅没有离开,但他今天不在,听父亲说他去了樟木头。当然,我并怎么想见到他,以后也不怎么想,甚至我觉得如果越往后,我就会越不想见到他。真不搞不懂这是为什么,好像他跟我有仇似的。他能跟我有什么仇?我自己也想不出来!就是觉得他大概是这个工厂里最不该的存在。这话大哥肯定不爱听,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张师傅在这个厂里存在的意义与价值,而我们这些人,可能一辈也只能去猜想呢。

在办公桌前略坐了一会,我们就回去了。

回去后什么事也没干,与母亲她们略聊了几句,就去洗了澡,然后这一天就怎么结束了。现在想来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当时觉得很有趣罢了,实际上再见早已经失去了当初离开时所能在我生命里起到的重要意义。因此这不过只是平淡到极点的一天。

次日,母亲与我陪雯丽去了医院,当然是坐大哥的车去的。在医院例行检查之后,还是坐大哥的车回来。不过当时我们并没有回到公寓,而是在闹市的北边入口停了下来。我说想在这里走走,于是就让大哥先回去了。母亲自然也留了下来,现在她真是比任何人都看重这个小媳妇。

我想你们也一定猜到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停车,是的,这里离广场最近,而在我们去医院的时候又路过广场,你不知道,我当时真忍不住想从车里跳下来,然后朝广场上飞奔而去。这里的一切依旧如前,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这真没让人想到,这样一个本工业区最重要的公共场所,居然四年里没有任何的改变,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不禁让人想到这里的政府官员大概都是些尸位素餐的闲汉。所以你们就可以想见到,那处中央喷泉了,它在我离开的这四年里,从未喷洒过。而今番我那么急着想亲临它,最重要的就是想看看这座中央喷泉是否被人修好,是否能看见多年前余婷对我描述过的那种画面。我真的太渴望见到它了,就像渴望见到过去所有交好的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太投入自己的情感,我完全忽略了母亲与雯丽的存在,如入无人之境的往广场各处走去。而我最后意识到她们的存在是在东边的看台上,那时我已经在这里至少坐了十余分钟。我当时以为她们会责问我,实际上她们压根没在意过我,而是非常闲雅的坐在喷泉边上,欣赏着周围的风景与过往的路人。我朝她们投来几分目光,然后从看台上下来,往她们那里信步走来。

“雯丽,以前你说你也在制衣厂干过?”我在她身旁坐下。

“是呀,干了有三四个月。”

母亲微笑的看着我们。

“那你会踏电动缝纫机吗?”

“不是废话,不会踏还能在里头呆。”

“那要不我们回去试试,看你还会多少。”

“少胡闹,”雯丽刚想开口,就被母亲抢断,“都有身孕的人呢,怎么能开这种玩笑,你也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孩子!”母亲责备似的看着我。

“没关系的妈,只是去随便玩玩,又不真的去干活。”

“玩也不行,人家在努力干活,你们跑去玩,人家见了心里会怎么想。”

“妈,你想多了,她们才不会想什么呢。”

“不想也不行,总之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那好吧,”说着我就起身走了。

“你去哪?”雯丽看着我说。

“随便走走,你要不要来。”

她一脸傻样的摇摇头,“不去了,我还是跟妈坐在这里好一些。”

“那随你吧,”说完我就挥手而去。

当然,我也没往远处走,先是去广场后面的公用厕所解了小手,然后绕到西边,在这里的长椅上坐下。

老实说,我也是在那一刻才发现这地方原来是广场上情侣们最常聚集之处,说不好为什么在那一刻,就是觉得过去的这里从未像今天这样聚集过如此多的情侣。就那一刻来说,我真想将雯丽拉过来,以证明我并非一位独特的光棍,你们是没看见,我一个人往那一坐,所有人都露出那种怪异的目光看向我,好像我是什么外来物种,现在冒失地侵入他们的领地。我被这目光弄得有点不自在,所以屁股也没坐热,就离开了。

不过这次与其说是离开,倒不如说只是挪动了一下屁股,因为严格来说还在属于广场的西端,只是已经到达了南边入口这儿。这里没有那种舒服的长木椅,而是看上去既像床又像长板凳的石凳。我其实不太想坐在这里,因为过去时常看见乞丐与流浪汉躺在这里过夜,我倒不是因为嫌弃他们才不想坐的,而是你们也知道,我曾经也算是他们中的一员。所以一想到他们,就会勾起那段不怎么像话的往事。而现在想来,真觉得那时的自己实在太可笑呢!然而我还有别的去处?没有呢!我发现此刻的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依赖这片广场,这片属于所有外出打工人的心灵乐土。不过这片乐土讲真的还是太窄,与那些绵延不绝的厂房相比,这里就如同沼泽里的一块小石头,仅能供人歇下一只脚。我以前是对它不能满意的,现在也一样,然而就是对它的不能满意,才催生出那种极大的依赖性,因为不能满意,才更显得珍贵。我张望着四周,然后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目光死死的注视着天空。说来也真是难得,我是很少躺在这里观望天空的,这大概是我的第一次吧。以前可能也仰望过,多半没有这样的心境。

天空永远都那样的蔚蓝,只有几片白云挡在其间,像我脑子里时常冒出来的各种奇怪的幻想。不过我要说句自负点的话,那些白云并不如我的幻想,因为它们从来不会想过凌驾在我之上,而我总会在幻想里看见自己凌驾在它们之上,就像自己的一双鞋子、一辆滑板车、一个枕头。总之,它们是我的从属品,而非我是它们的从属品。当然,如果想到自己是它们的从属品,我就不会去仰望它们,更不会感到亲切与温暖,相反,还会极力去躲避它们,对它们也只有厌恶与憎恨。当它们是我的从属品时,它们会让我觉得可信任,像我的致友,也像我的亲人。所以当我仰望它们时,我得到的是温馨,是浪漫与安逸。今天,这浪漫被放大到了极点,因此使我对过往追忆而变得多少有点伤感的脑袋又兴奋了起来。于是我从石凳上跳了下来,怀着按捺不住的兴奋离开了广场。

晚上,在用过晚餐一个小时后,我偷偷拉着雯丽来到车间。当然,这也是我们事先说好的,否则她是不会那么轻易被拉到这里来的。

“来吧,试一下,看技术退步没有。”

“这么多机器,都能用吗?”她目光在车间北边那几排机器上打量着。

“不太清楚,要不你用我过去常用的那台。”

“你还有专用的机器?”

“有,你不知道,我平时也是要帮着返工的,所以配一台机器很有必要。”

“那好吧,你告诉我是哪一台。”

“嗡,就在你面前。”我头用力一掀。

“这样台呀,看着还挺新的。”

“可不是,我用那会它才刚买回来,想必这四年里,也几个人用过它。”

“那好吧,”说着她绕进机前坐下,“你说车什么,是返工还是做衣服?”

我思虑了片刻,“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说完我往邓佳佳那里走去,“佳佳,这下面是你还没做的吧?”

“那边是半成品,没做的这里,”她的眼睛瞟向机器右边。

我绕到机器右边,拿起几块面料,“我拿走几块,等会还回来给你。”

“你别还了,”她看着我微笑。

“为什么?你不想车了吗?”

“我说的是你不要还面料给我,要还就还衣服给我。”

“你还怪聪明的,你放心,我不会还面料给你,但会不会还完整的衣服可就说不定了。”

她显得有点失望地收回头,认真的盯着机器。

我拽着面料回到雯丽跟前,她那时有点无聊地瞻顾着四周。

“拿来了,你开始吧,”我将面料放在她机台上。

她拿起面料认真看着,但我知道她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呢,于是没过一会,她就要求我将各个部件分出来,这样也方便她缝。

其实我也有点不太分得清楚,所以我俩费了好大一会工夫,才将衣服的各个部件正确的拼出来。之后她才开始大展自己的手脚。

老实说,她的技术非常烂,为了给她留点面子,我还是不打算形容她那糟糕的车工技术。总之我第一天学的时候,都比她车得顺手。我当时想过劝她放弃,只是你一见到她那认真的样子,就也只好像我一样,默默看着她才是最好的选择呢。当然,她也并非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大约半个小时后,她站起身,让我先示范给她看看。我没有取笑她,一脸认真的坐到机台前。我先是将她没有缝好的面料取出来,检查哪一处的线没有缝整齐的,用剪刀将那一处的线折掉,然后我再缝一遍。她在我返工与接着她没缝完的地方往下缝时,样子非常诚恳,像一位怀着虔诚之心的信徒。我被她那副样子弄得想笑,于是告诉她别那么认真,这样认真看着我,我会缝不好的。她似乎没听到我的话,依旧像块木头似地盯着我的手式。

我缝了大约十余分钟,她就让我起来了,然后自己再次坐下。这次她也没什么进步,线路依旧缝起来像八十岁老太太在过马路。可她并没有放弃,又努力了半个小时后,她缝出来的线路比之前工整了许多,也基本上达到了作业指导书要求的边距。不过速度依旧慢得不行,如果照此缝下去,我觉得她连我们一个月的房租都会交不起。

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发现我们来到这里的,正当雯丽缝得起了兴头时,她领着大嫂来到车间,一见到我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骂的我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而母亲更不容我辩驳,走到机器前,就让雯丽跟她回去了。留一下我一个人像个傻瓜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约在这里杵了数分钟后,我才用了一副无奈的表情结束自己的尴尬,然后坐到机器前接着缝自己的衣服。

半个小时后,我将所有从邓佳佳那里借来的面料全部缝完,仔细检查之后,拿起那几件衣服来到邓佳佳跟前。

“嗯,还给你了,都是合格的,”我将衣服放在机台的左则。

她拿起一件,略看了看,“能问你个事情吗?”她将头探得老长。

“什么事?”

“你老婆是哪里人?”

“广东连州的。”

“你真厉害,广东人都取得到,还这么漂亮。”她的样子有几分玩世不恭。

“这……你这是在夸我吗?”

“瞧你说的,这不是夸你,难道还是在取笑你,不管怎么说,她总比余婷要好吧?”

我惊愕地看了她一眼,随之便怔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片刻才说,“你是不是见到余婷了?”

“没有,她都走了四年了,我怎么见她?”

“那为什么突然提起来?”

“只是脱口而出,你可别介意啊,”说完她笑眯眯地将头缩了回去,随之便认真的工作起来。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出来之后,总觉得心里梗着什么东西。老实说,我的确是想念余婷的,但我并不想见到她,你们也都清楚她是怎么离开的。只是被邓佳佳刚才那么一说,这个梗就像条大木棍似的横插在我心中,使我开始想要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我解释不好为什么会这样,仿佛这一切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结束,也许在我这里,她从来就没有真的离开过吧。这只是我单方的想法,所以未必正确,如果说她在我心里从未真的离开过,那么我就不会爱上雯丽,更不会将要与她有了我们的孩子,所以这一点并不成立。然而不可否认,这个想法又那么真实的存在我的心里,令我挥之不去,令我矛盾不已。

————————

这两天脑子里总是不自觉的想到一件往事,我记得之前也提过,我说有件事让我想到四年前的父亲,不过现在已经是八年前了。虽然时间过去这么久,但里头的细节我却记得一清二楚,毕竟那是我初次用心去领略都市的繁华:

那是我高一的暑假,按父亲之前的安排,我来到了大哥当时在广州的工厂。对于这家工厂,我几乎没有印象,因为我记得自己从未踏入它的车间。我们当时住在上冲一栋二十层楼的公寓里,具体住在第几层,这个我得先问问母亲,因为我总是不敢肯定是七楼还是八楼,或者是九楼。不过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我还能顺利的找到它。我的故事就是开始于在这里生活的第二周。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差不多快要结束闲聊之时,大哥宣布明天早上带我们去越秀公园与广州动物园游玩。这可真是个令人激动得两天都不必睡觉的决定,因此当时包括母亲在内,都吆喝了一声,我就更加不用说了,差点没将母亲挂着蚊帐的床架一拳打断。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这么的兴奋,父亲就要沉稳得多,从大哥宣布决定到他离开,父亲的脸都是板着的。不可否认,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这副表情是他在家里至高无上的权威的体现,包括大哥在内,只要他的脸仿佛上了石膏一脸的板起来,我们就得垂下头,认真的在他面前表演好自己,否则很有可就是一顿无原无故的叫骂。然而今天却不再是这样,我说不好是从何时开始的,总之,他现在这副模样只会让人觉得他总是顾虑重重。果然,等我们都回到各自房间之后,他独自悄悄来到厨房,一锅接一锅的烧着开水。

不用我再解释,你们也一定猜到他是在干什么呢,对,就是在准备我们所有人明天的饮水问题,虽然他知道没人会喝他的水,可他就是这么热心。

次日六点左右我们就出发了。关于那天我们一家人的行头,我只想着重描述一下大嫂的(不过等等,那时还不能叫她大嫂,因为她还没与大哥结婚)。她那天上身穿一件蓝白相间的粗孔毛衣,下身着一条超短皮裤,内色丝袜。一路上她与大哥都是走在前头,像一对贵族那样的走在前头。而我们,看上去更像一群仆从,至少父亲看上去是的。

那天我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广州动物园。我不记得是从哪个门进去的了,只记得一进门,出现在我们眼前的第一种动物就是关在铁网里的一群小猴子。它们个头非常小,有的甚至仅有松鼠那么大。我对它们起了兴趣,飞快扑到网前,去逗它们,并且想给它们食物吃,可网格太细,食物我根本丢不进去,而且上面的标牌也提醒游客不要擅自喂食给动物吃。那么我也只好对它们发笑,然后就沿着网绕到别处去了。

母亲对这些稀奇的动物似乎没什么兴趣,她的样子很像我小时候见她在山里散步时的一样,仿佛所有的景色都是她熟悉的,任何的奇特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因此从一进门起,她就是一脸淡淡的微笑,就算我用多么夸张的行为与表情向她表达自己的兴奋与惊讶时,她都是这个样子。老实说,无论在当时,还是在现在,我都非常喜欢这张脸,那会让我觉得放心、安心,以及温馨。相比之父亲,哦,等等,他人去哪呢?说来你们也许不信,自从一进园门,他就与大哥、大嫂一同消失了。我最后一次看见他,还是因为抱水桶抱累了,坐在一处凉亭里休息,但也只在我扫过他一眼之后,他就从那地方突然间的蒸发了。

这样也好,要不然我一说渴,他就得举起他的大桶在我面前晃悠。更重要的是,我又能在母亲这里得到不少的福利喽。而母亲也总是那么的宽容,无论我向她要求什么,她都会满足我的。这不,她不仅给我买了饮料,还买了一只雪糕与一个手抓瓶。而她自己总是会说不喜欢这样,因此也只好坐在旁边看着我吃呢。

不过这次却没那么幸运,父亲突然从身后山上的甬道上跑了下来,是带着猎人发现等待以久的猎物上勾时的兴奋。老实说,我已经很少在他脸看见这种多少有点怪异的喜悦,因为这说明他的心此时正像鲜花一样在怒放。果然,他将桶抱得老高的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放在地上,接着便是对我一顿的数落。母亲当时已经极力阻止过他,而他根本不打算放过我,甚至母亲劝得越卖力,他的话说的就越重要。最后,我气不过将那只吃了一半的雪糕掷在地上,他才一脸莫名的看着我离开的背影,当然,嘴巴也安静起来。

已经不记得离开后坐在山顶草地上时,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可能什么也没想吧,毕竟周围的景色的确非常漂亮。我记得我当时坐在一棵榉树下,也有可能不是,但清楚的记得就在不远处的坡下有几只孔雀在悠闲地踱着步子。它们实在太美了,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人间的生物。望着它们悠然自得的身影时,我仿佛看见自己未来的样子,我看见自己走在一座大山的脊背上,那里没有树木,只有头顶的白云与脚下的青草。周围的一切初时是模糊的,但慢慢地,它们开始变得清晰,因此一些农人在山周围的旱地里劳作的身影也出现了,接着我看见一条大河,它离我很远,却能清楚的听到汨汨之声。远处的世界依然显得虚无飘渺,就好像它们是被安放在云里,可以随意飘动。这是一副多么美好的画卷,是当时的我内心最理想的样子,如果不是母亲好心的上来安慰我,我能在这个幻想里沉浸得更久,同样,获得的乐趣也一定会更多。

离开山顶的草地之后,我跟母亲去寻找着大哥。初时我不同意这样做,我觉得没必要去找他们。母亲似乎也找不出更令人信服的理由,一旦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总是会说那是你哥,你哥都不去找,那你还能去找谁。这一招亲情牌打得真可谓出神入化,只要她一出口,我是没有不同意的,所以也只好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找到他们时,父亲也一并找到了,不过他离大哥他们有点远,像一辆开路的车子,只不过这辆车的司机估算错了主宾的行车速度,才会导致他们之间拉开那样远。靠近大哥时,才发现他跟大嫂都在舔冰棍,是那种一块钱两只的,但这里要卖到两块钱一只。我是没办法相信那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但他们一脸享受的满足样,也着实让没舔过的你们怀疑那东西一定很美味吧。他们见了我们之后,也没说什么话,只顾边舔着冰棍边看着对方发笑。我真有点受不了他们这副做作的样子,可又不好意思离开,因此只好躲在母亲身后,无所事事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那次游玩之后,我的生活比过去显得更加无聊,为了使我能在广州过得更有趣一些,母亲更加频繁的领着我去那些所谓的老乡与亲戚家做客。认真的说,不是母亲非要拉着我去,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之前我都不认识,至于是不是亲戚,如果母亲说是那就是;而我自己是断不敢相信的,原来我的亲戚居然住满了半个上冲。

关于母亲在她们家里都聊了些什么,我觉得真没什么可说的。我在这里只想谈两个地方:这一个地方就是我们去她们家常走的一条小街。这条街的具体位置到今天我也能找到,对它的印象更是清晰到仿佛昨天还生活在那里。它的路口有两棵上了年纪的香樟树,香樟树的北边是一条臭水沟,西边是一座小公园,时常会有老人家在这里下象棋。而它的东边,没有路,被密密麻麻的居民楼挡住了。从这个入口进去,首先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食堂与一家服装清洗厂。我从未朝那家服装清洗厂的里头张望过更多,因为除了它外面的门面是敞亮的,里头完全没有一丁点光亮,仿佛是一个黑暗的世界。而它对面的食堂我倒是注意过很多次。我发现这里不止一家工厂的食堂,我曾看见穿各种不同工作服的工人来这里用餐,但无一例外,他们每个人的眼神都怀着一丝丝忧郁。

我那么注意这间食堂,是因为就当时来说,我还没有见过比它更加脏乱的用餐场所。它的地面永远都没有干燥过,无论到何时,总会有一堆恶心的垃圾占据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我不知道这里的恶臭是不是那堆垃圾散出来的,我相信如果不是内心已经感到麻木,你根本没办法安心的在这里吃饭。我记得那时总会在这里看见一位年轻的女人依在门口的铁柱上,她的样子不仅只有忧郁,好像还多了几分绝望。我当时真想走过去跟她好好聊聊,我想知道是不是她遇到什么难题了,也许这些难题我解决不了,我只想做个听者,或者分析师,因为我认为,如果你的心声可以向别人倾诉,那么积压在心中的烦恼会相应的减少一些。这可能是个天真的想法,但我真希望这个办法能行得通。然而我最终并没有朝她走过去,甚至越往后,我就越没有勇气去正面看她了,因为有一天她突然对我笑了一下,是那种极诡秘的笑。我被这种笑吓到了,就好像内心的一个龌龊计谋被人发现。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再去刻意的注视过她。

沿着街道再往里走个五十米,再路过几家小工厂,那么接下来的路段里,你将会看见本地区最大的地下妓院群。它们全部以理发店做幌子,无一例外,因此我第一次路过这里时,都为自己在本地区找不到一家好的理发店而自责过。可后来知道这里是地下妓院后,我惊讶到就差下巴没有掉到地上。这里招揽客人的方式非常露骨,诸如她们会扯着你的裤子,如果你的裤子没有系牢,那么很有可能会将那东西露出来,那样你今天就没办法离开了,因为那帮人会像野兽一样地将你推进店里。

每次路过这里时,我都觉得极为难堪,我真想换条路走,可事实没路可选了。这也只能怪那帮所谓的亲戚都是些没钱的主,只能住在这条路尽头的贫民区……

这第二个地方便是我们小区后面的排水沟。那时也真是无聊得狠,所以时常往它边上跑。而在它边上又刚好是小区里绿化弄得最好的地方,因此来这里打发时间的人其实也还挺多的。就拿我当时认识的一位安徽的老大爷,他就喜欢来这里散步与静坐。

我提起它倒不是因为这位老大爷的原故,而是有一天下午,它因退潮而裸露在外的河床上躺着一个人。当时大伙都以为那是个死人,他们这样认为是有根据的,因为当时这里时常有尸体从上游流下来。多半是被人杀死抛入河里的。我那时还不太清楚广州的治安到底有多乱,总之听到这种传闻之后,我非常害怕留在这里。好在这次那是个活人,在警察来了没一会,他就站了起来,然后他们拿着水管朝他冲水,像冲洗一头待宰的猪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长久的记住这一幕,它仿佛是被人镌刻在我的记忆里的,不是我自愿的,所以也就没办法将其抹去。这是一段灰色的记忆,每次想起那个人,我都觉得难过,他应该不会比一头畜牲更有尊严的活着呢。而一想到一个人只能像头畜牲一样的活着,甚至还不如,那么心灵不会有任何的感触,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呢。

那个人被送走之后,我在余下来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会朝那里张望,我非常想看到他们所说的被人杀害而抛入河里的尸体。遗憾的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除记录它的潮起潮落,我什么也没有收获到……

好吧,我刚才也说了,我也解释不好为什么这几天总会想起这段往事,都过去那么多年,在生命那么多重要时刻里,它其实显得有点微不足道。可就是这个微不足道却在今天让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好多时候都迫使我望着窗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内心的不安。

也许它们有一种魔力,能勾起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然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秘密,以至于我怀疑真有这样的一个秘密。可当你望着窗外去回忆它时,那种秘密感却又极为真实,像你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的存在那样真实。可这种真实你又无法对任何人说,因为在她们看来那就是一段回忆,一个故事,普通之极,没有任何像我说的那样的秘密感存在,而我如果强要解释,她们一定认为我疯了,或者我的想象力过于丰富。

一遇到这种情况,我只能选择一个只有我的地方,在这里,最好的选项也只能是天台。还记得我刚来大哥工厂那会吗?那时我时常在这里与对面大楼顶上的鸽子对抗。老实说,它们真是太调皮了,惹得我有那么几次想拧断它们的脖子,然后全部烤着吃了,看它们一个个长得肥头肥脑的,吃起来一定非常美味吧。所以看看吧,一来到这,我的心情就好多了,不再回想那段往事,甚至连它的影子都无处去寻。

当然,还有下面的荔枝林。这晚的风还不算太大,但涛声却带着怒吼,这使我会想到一个与此相同的夜晚,而实际上我没有明确的目标。也许这样的夜晚离我太远,亦或者它是不存在的,亦或是它仅存在我的记忆里。那样的夜晚我会像今天一样独自站在天台上,目光眺望远方,亦会像今天一样,满脑子愁绪,但却不知因何而愁惨。仿佛这东西与生俱来,是我不能选择,也无法抗拒的。

同类推荐
  • 我的模样也是你的青春

    我的模样也是你的青春

    身处他乡的人,总会不自觉地对故乡产生一种眷念。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坚信自己是一个深爱故乡的人。不管去往何处,故乡永远都是我心中的一个念想,一个无法被替代的念想。这种念想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而我自己也学会用文字来表达、赞美与思念。然而时代的发展,永不停止的前进的步伐,那些不管好的坏的变化,似乎已经容不下一家人的喜悲,装不下一代人的回忆,以致于故乡这个本应听上去就充满温情的词,最终长成了一副让人陌生的面孔,却又陌生得如此真实。你是什么时候回过故乡的?两年前还是三年前?你是什么时候觉得故乡真的陌生了?过年回家吗?趁着还有精力和时间,也趁着那些记忆还没有完全忘记,我想把我孩童时代的感情书写出来,供大家缅怀追思彼此的曾经——那个被唤作儿童和青春的时代。
  • 余韩的爱情故事

    余韩的爱情故事

    一个女警从毕业参加工作到成为一名坚强勇敢的女队长的成长历程
  • 都是为了孩子好

    都是为了孩子好

    婚姻走入第七年,二人世界变成三口之家。且看这个小家能否承受住孩子带来的冲击。......感谢火焰之星建立的读者群,群号:788576309
  • 雨茵与荔红

    雨茵与荔红

    高冷女中医,智斗豪门阔太,秘受豪门孤儿掌控幸福的奥秘。
  • 厨来乍到

    厨来乍到

    【小说已签约。QQ阅读搜索《漫山樱花盛开时》,这是胖遥已完结的老书。】陈到的爸爸是一个被封为“厨神”的厨师,七年前参加了一次厨师锦标赛被别人陷害导致身败名裂,后来郁郁而终。陈到不甘心如此,所以继承他爸爸的厨艺,开始在“厨神”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热门推荐
  • 贯穿天地

    贯穿天地

    世界本由五大元素构成,水,火,木,金,土。以这五个元素为基础而形成大陆所有的生命。人类凭借吸收这些元素而形成强大的能力,这些能使用奇幻法术进行竞技修仙的人,便成为了超凡的存在。木炎,一个平凡的小伙子,一路坎坷,对于自己的家庭,他只有一个迷而已,从小他就在一个小土村长大,野生野长,后来跑到了修仙学院那求学拜师,慢慢的能力得到了提升并且开始洞察这个世界的一切在,最终凌驾于天地之上。
  • 末世之王朝崛起

    末世之王朝崛起

    天道崩溃,大地混乱,天外病毒降临,导致生灵涂炭,丧尸横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重生末世前的他会告诉你。在他的努力之下,一个庞大的王朝正在崛起。而在这个过程中,女警、校花、美女老师、御姐、萝莉、熟女、姐妹花、母女花渐渐的被他收集,再加上历史中那些貂蝉
  • 冰山王爷的搞笑妃

    冰山王爷的搞笑妃

    抓错魂了?阎王爷你的手下会不会太没责任感了?还阳成宰相的女儿,还美貌如花?听起来不错。咦,怎么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还变成了不受人喜欢的庶女?获赠美貌王爷未婚夫一枚,可是他怎么一天到晚摆个臭脸?不招王爷待见就算了,可偏偏他的桃花军团和侧妃频频围攻她,他却袖手旁观。哼,冰山王爷也不怕,看我怎么变身破冰船敲破你这座大冰山!~~~~~~~~~~~~~~~~~~~~~~~~~~~~~~~~~~~~~~~~~~~~~~~~~~~~~~~~~~~~~~~~~~~~~《女痞子修仙记》已超过40万字,大家请下手吧!
  • 快穿之男神别搞事情啦

    快穿之男神别搞事情啦

    她,一个武功高强、貌似天仙的小精灵,突然一天被一个自称系统的玩意儿绑定了,从此走上掉坑的路……“别闹…”小精灵:明明是你动手动脚!!我都没动!!“乖点,不然就吃掉你…”小精灵:我一直很乖的好吧!!诶你手干哈呢?!!本文一对一,宠还是虐看本作者心情!
  • 近忧远虑

    近忧远虑

    全书涉及历史人文、地理风俗、城市建设、时事热点、教育文化等诸多方面,上至人大、政协,下至机关、学校、民间团体,有感而发,有的放矢,拨云见日,提振人心!充分体现了他忧国忧民的人文情怀,以及作为政协常委、知名学者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 命运权柄

    命运权柄

    本来一成不变的生活竟然因为一次蹲坑就改变了。巨龙?奇特生物?咒术?使魔?奇特的炼金术?这种生活也太高危吧!但是只要坚持,奇迹就会降临。“只要你们不放弃我,我将会用我的全力去拯救你!”by王小博
  • 科研学霸遇上病娇大佬

    科研学霸遇上病娇大佬

    江水水,物理系大拿,高考除了语文其他都将近满分的全国卷状元。。。薛嘉程,京城一霸,无敌大学渣,荣耀游戏职业选手薛神,一年三冠,一手李白七进七出,响彻整个联盟。在薛神带粉直播上王者段位1000分的巅峰时刻,薛嘉程匹配到一个荣耀小白江水水,关键团战时刻,江水水使用的辅助把对面的满血刺客背回自己的残血队友身边,一瞬间对面刺客拿下四杀。。。被中路一波。
  • 天使魔鬼

    天使魔鬼

    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她既是美女天使,为拯救学校无私奉献热血青春,还爱上一个无房、无车、无钱、无权、无背景的草根教师;她又是魔鬼镇长,只要你敢贪,敢色,她敢为你挺起两座坟墓,打开一扇地狱之门……
  • 漩涡大神

    漩涡大神

    漩临天下,涡自非凡!大雅君子,神出鬼没!全球的职业高手们,参加了一项神秘活动,各自选择了一个位面,进行进修,成功者可以成为新一届创世神!一个叫凌神的少年,为了救治患病弟弟,也获得了一次机会,虽然弟弟是全职业高手,但是因为凌神自身的缺点,所以只能选择了一个最基层的位面,但是经过他的努力,他终于把这个位面改造成了宇宙最富有最强大的位面,这个位面的人,都称他为“漩涡大神”!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