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生了个弟弟。
顾亦已经很久没见她了,爸爸不准他去,不听话要挨打。
皮带抽在身上真的很疼。
周五的自习课上,老师不在,他咬着笔头盯了半天桌上的卷子,最后抿抿唇瓣,把卷子笔袋扔进书包,抓起肩带子从后门溜了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逃课。
他怕路上有熟人认出他,特地戴了个口罩,路过蛋糕店,挑了个小小的巧克力蛋糕。
妈妈喜欢吃蛋糕。以前妈妈生日,他送蛋糕,她都会很开心的。只不过也不知道坐月子可不可以吃蛋糕,他没有带手机没办法上网搜。
不过……哪怕不能吃,也算尽到了自己的一份心意。
他进了医院,又摸到了病房门把手,透过玻璃,他看见有个男人坐在她的病床旁边,一边给她削着苹果,一边跟她笑着聊天。
她散着发,眉眼弯弯。
顾亦拎着个蛋糕,轻手轻脚进去。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眼底的笑意慢慢淡去。
男人削完苹果,递给易宛如,扫顾亦一眼,便出去了。
“妈……”
易宛如点点头,咬了口苹果,目光落在了他手里拎着的蛋糕盒里,不过是随便一瞥,便回了视线。
顾亦拎起蛋糕,想要搁在床头柜上:“给你买的蛋糕。”
“我不吃蛋糕。”易宛如淡淡道,“你自己吃吧。”
他的手一僵,缓缓垂下:“……哦。”
沉默片刻之后,易宛如开了口:“你爸让你过来的?”
顾亦摇摇头:“不是。”
易宛如看着他,平静中又带点嘲讽:“我跟你爸打算离婚了,你知道吧?”
顾亦僵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易宛如垂下眼皮,没再说话。
整个房间沉寂得不像话,除了咬苹果的声音,再无其他。
好久好久,她嚼完最后一口,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躺下了,闭着眼睛轻声道:“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哦。”顾亦转过身,替她轻轻掩上房门。
扭头,又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应该是弟弟的父亲吧。
男人脸上没多少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朝他扫去一眼,仿佛他完完全全只是个陌生人。
这么一眼,让顾亦觉得更加煎熬与难堪。
他低着头,匆匆下了楼。
刚下了一层楼,顾亦定在楼梯口,望着长长的走廊,眼睛里露出些许茫然。他低低眼,看了眼手里的蛋糕,叹了口气,继续往楼下走。
下了楼,是住院部的一片小公园,不少家人推着病人的轮椅在小道上慢悠悠散着步,一面推,一面有说有笑。像家人,是家人,和刚才那个病房里削苹果和吃苹果的两位一样融洽的气氛。
顾亦出了会儿神。
……直到他被人撞了一下。
撞他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跆拳道道服,也戴着个口罩,和他一个颜色,黑的。
“抱歉。”声音也挺好听的,就是有些冷。
顾亦抬起眼,落进一双桃花眼中。对方微微眯着眼,可能是近视的缘故眼里没什么聚焦,显得茫茫然,但是不妨碍眼型漂亮,眼底下还有一颗小痣,殷红的。
顾亦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对方扫了他一眼,转身便要走。
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心理,他喊了声:“等等。”
对方停了步子扭过头,他犹豫两下,还是抬起手:“吃蛋糕吗?”
对方愣了两秒,反问:“巧克力的吗?”
顾亦点点头。
对方盯了他两秒,走过来,伸出手:“谢谢。”
顾亦把蛋糕递给她,她在小道旁找了个长椅坐下来,拆了外面的包装,摘下口罩,小口吃着蛋糕。
顾亦坐在她身边,忽然问了句:“你叫什么?”
对方面无表情:“我叫巧克力蛋糕。”
顾亦:“……”
对方犹豫两下,估计是看着巧克力蛋糕的面子上,以回问的方式以表尊重:“你叫什么?”
“我?”顾亦想到什么,笑了,“我叫酸奶五七。”
对方点点头,继续吃蛋糕,没再说话了。
而顾亦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儿,继续叭叭叭:“我是云时的音乐人哦,我可厉害了,我有几千万的粉丝……”
对方仿佛对他没什么兴趣,只垂着眼皮专心致志地吃她的巧克力蛋糕,侧脸透着一股淡薄。
在顾亦吹牛皮吹到兴奋之处,对方塞给他一个空的蛋糕盒,然后扭头就走。
顾亦:“……”
仿佛受到了打击。
……
“小言!”一个女士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跑过来,“我不是让你在门口等我吗?你这孩子怎么乱跑呢?”
傅言没什么情绪地戳戳她的腰侧:“眼镜,还有手机,拿来。”
叶清婉女士一面呱呱呱地唠叨一面从包包里掏出个手机还有一副眼镜递给她。
在一片“呱呱呱”中,傅言戴上眼镜,打开云时音乐,搜索了“酸奶五七”这四个字。
真的有这么个人。
粉丝为0。
傅言垂着眼皮,掀了掀薄唇微不可闻地“呵”了声,刚想要退出去,手指顿顿,然后点了点“关注”。
酸奶五七的个人主页上粉丝数量跳了跳。
从0变成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