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盯着地面,走路有些晕晕的,眼睛也有些胀痛,她抬眼,眼前一黑,花了一下,眩晕的感觉从眼睛传如整个脑子。
她自然地闭上了眼睛,站在原地不敢动,生怕自己会晕倒。
这种感觉一只是一下下。一下下又好了。
她抬眸,望着一起正常的街道心里也踏实一些了。
她经意地看了一眼街道旁边医馆。
张归志穿了一身洁白的衣服,如同天上的仙鹤一般,腰间朴实的青布腰带修饰着他纤细的腰肢,宽大的裤脚边浅紫色的宫灯长寿花点缀着这一身朴实的衣服。
他安静地站在木站柜桌后面,丹凤眼勾着一丝丝风流,认真的眸子却紧紧盯着木站柜桌上的纸张,干净的手指尖粉粉的,轻捏着毛笔,似乎是在写着什么。
尚元看见他后兴奋地抬起手,刚想喊他,但是一下子想到了,那天他与自己还有星回舒之间的误会,又放下了高高举起的手。
尚元低下头,想了想,转身要走。
“尚元……”
突然一声暗淡的声音叫住了刚要离开的尚元。
她抬起垂着的头,望向里面的那个传来声音的人。
木站柜桌的前面,那个穿着粗麻布的人,满眼都是劳累的素尘僵硬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素尘的身形原来是很好看的,饱满却又精致纤细,通俗一点就是,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
可如今看上却瘦骨如柴,似乎一阵大风就可以把她吹到四海八荒一样,不对!不是大风,小风好像也可以把她吹走。她就好像用剪刀剪出来的纸片人一样。
其实有好多人都羡慕瘦瘦的身材,她这样瘦瘦的不好吗?但是都忘了,她以前的身材是连女人都把,持不住的啊……
尚元的眸子紧紧盯着素尘。
现在的素尘比上一次在那个揭发丞相大殿上看到的还虚弱。星星早已坠落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就好像连续一个月不睡觉,并且还要一直做作业一样。
素尘“惊艳”了尚元四次。
尚元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意气风发,高高在上(还会做饭呢!嘿嘿!),还是这星戉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女文官呢!虽然是跟在星云川这个高大的男人背后,可气场还是要比星云川强一些。
第二次,便是在围猎的时候,被冤枉是素尘伤害尚元的。星回舒在怀疑她,指证她的时候,她无助的眼神,疑惑的眼神,以及到后来眼睛里星星陨落的样子。
第三次是在指证丞相,为自己洗刷冤屈的时候,素尘即使再自信,即使再开心,可眼睛里的星星还是没有了,一身的傲骨还是消失了。
这最后一次,便也是尚元现在眼前看到的素尘,颓废的眼神中全是劳累,感觉她好像是可以一下子就倒下来一样。
高高在上的鹤一下子被打去了金色的翅膀,坠入凡间,潜入肮脏的河水。
尚元似乎是被她的那声无力而深沉的喊声惊呆了,也可能是因为她现在的样子。
尚元还真正“幸运”,见到了她所有不堪,一步一步堕落的样子。
她的手又忍不住地抬了起来,打招呼地挥舞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进医馆。
“素……素尘?嘛?”尚元支支吾吾,声音颤抖着,她不确定这个人是素尘?眼前的这个人像极了……鬼?
但是,没错,她就是素尘!
尚元走近素尘,她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明显的黑眼圈,尚元还是礼貌地笑着,“素尘?怎么在这里?”
她突然被自己这个呆呆傻傻的想法震惊了,是啊,这里是医馆,她来这里无非就是生病受伤了呗。
尚元在素尘还没有回答的时候,赶紧追加了一句,“你生病了?!”
素尘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赶紧摇摇头。
张归志盯了盯和素尘聊天的尚元,本想叫她的名字的,可是又咽了下去,他似乎还记得星回舒的“报复”呢。礼貌得地喊了句,“将……将军夫人……”
素尘充满疲惫的眸子怔了怔,“将军夫人!”是啊,尚元对她如此的好,她似乎都忘了,尚元还是那尊贵高上的将军夫人……
是啊,她可是星回舒的夫人啊,这星戉国第一将军的夫人啊……
而自己呢,什么鬼话?星戉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文管?真是可笑。
可是素尘忘了,尚元不仅仅是这星戉国第一将军的夫人,也是文武双全,歌舞通顶的全能小朋友,又是凭借一己之力赢得其他官宦的喜爱的小孩子,亦是在皇上将忘磬国送给尚元,还没有收回时,那里的女帝,同是通武功,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的人,更是可以和所有人聊的来的,开朗温柔的小树洞……
的确,尚元很普通也很平凡,就算是再普通平凡的人,也有自己的亮点,可以照亮别人的亮点……
素尘往后退了退,尚元看着素尘这满脸写着不舒服的感觉,心里有些疑惑。
素尘有些怪怪的,似乎有些想要远离我?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素尘和她说过自己还喜欢着星回舒,而刚刚张归志又喊自己将军夫人……
尚元摇摇头,“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生疏咯?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叫尚元,实在不行叫尚元元!”
是“上元谁夫人?偏得王母娇。”的尚元,也是“归志宁无五亩园,读书本意在元元。”的元元。
(“上元谁夫人?偏得王母娇。”出自李白的《上元夫人》。
“归志宁无五亩园,读书本意在元元。”出自陆游的《读书》。)
她解释完,又看向一旁的素尘,她还是低着头,不敢看尚元,更不敢与她对视。
尚元主动提问,“哦哦哦!对了,我还要问你们怎么在这里呢?你们生病了?”
素尘没有说话,手里紧紧攥着包着药淡黄纸的绳子。
尚元盯着素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她看见素尘是真的尴尬,她所爱的人是素尘心尖尖上的人,她堂堂正正的夫君是素尘喜欢了好长时间的人,她昨天亲吻的人,是素尘做梦都想遇到的人……
张归志见尚元直勾勾盯着素尘,并且气氛有些尴尬,便连忙说,“哦……我是来医馆学习的,我师傅在这里!”
尚元的目光从素尘身上挪了回来,炽热的眼神紧紧盯着张归志,“哦?你是学医的?”
张归志是学医的,尚元的专业是护理,还真是投缘。
张归志看见她这般的神情,轻皱了皱眉头,心里说不出的苦,他的父亲也一直不支持自己学医,他的父亲一直以为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才是最重要的……
尚元忍不住笑了笑,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学医好啊!”她凡是与她自己学的东西有关的她都要夸奖一下。
张归志的眸子瞬间抬起。那是一种被支持的感觉。被尊重,被理解,被支持真的可以就一个快要撑不住的人。
张归志本来是想着不要再继续学下去了,也再也不来医馆,再也不碰医术的……
他是喜欢,可如果自己最亲近的人不支持,可能即使再喜欢,也会犹豫一下,不是吗?
尚元又侧脸偷偷望了望一旁捶下头的素尘,忍不住问了张归志,“那请问我们医术高超的张医生,我的朋友素尘是怎么了?”
尚元知道,就算是问素尘,她是不会回答的,还不如直接问张归志呢!
虽然和张归志有一些误会,但是尚元知道,他一定是好人,因为在还不熟悉的时候保护自己,就算是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尚元记得很清楚,不小心爬错墙头,遇见张归志,闹了一些笑话。但是在那个人人都害怕的星回舒面前,张归志却保护那个疯疯傻傻的姑娘,也一定不是坏人!
张归志愣了一下,粉红色的害羞表情在他精致的脸上晕染开来,毕竟刚刚尚元说的是“我们医术高超的张医生”。
毕竟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喊过他呢……
很开心,怎么可能不开心?
张归志顺着尚元的目光望着一旁的素尘,“嗯……将军……”他本来是想叫“将军夫人”的,但是看到尚元好像紧紧逼问的眼神,那一句“将军夫人”又咽了回去,半天吐出了句,“元……元元……”
尚元满意地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叫称呼本来就显得生分。而且“将军夫人”这个称呼一说出口,他们的身份就感觉低了尚元一点,好吧,不是一点,是亿点点。
但其实这个称呼最让人讨厌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平平无奇的尚元会是传说中的“将军夫人”,还以为尚元在撒谎呢!
一旁的素尘见尚元问张归志,而张归志又要说出口的时候,她赶紧抬起头,有些干起皮樱桃小嘴为难的抿了抿,“大夫……”
尚元抬起手,摇了摇,“不对哦!素尘,应该叫我们医术高超的张医生!!!”
尚元又重复了一边,“那我们医术高超的张医生,素尘拿的是什么药啊?生的什么病呢?”
张归志的眸子紧紧盯着害怕为难到直冒冷汗的素尘,他轻抿了一下嘴,“嗯……还是你自己问她叭……”
尚元内心表示“呵呵!”,大哥,我一开始不是问过她了吗?!她没有告诉我!!!你是没有听见吗?!
尚元尴尬了一下,“那既然我们医术高超的张医生都这么说咯……”她忽然转向一旁的素尘,“那还是素尘你直接告诉我叭……”
从始至终,素尘都垂着头,要不然就是脖子酸了,稍微抬高一点点,但是不敢与尚元对视。
素尘自己都不知道,一开始是怎么有胆量叫住医馆外的尚元的……
是啊,她见她的第一眼怎么可能想这么多?
“素尘……素尘没事,那我先走了!”说完素尘拖着疲惫的身体,便要离开。
尚元本来是想要抓住她的,但是看到她即使隔着宽厚的粗麻衣还瘦骨如柴,好像一捏就可以捏碎的胳膊,她刚抬起的手,悬在了半空,不知何处下手。
她手没上,嘴上和脚步还是要赶上的,尚元不自知地往前挪了两步,“素尘?去哪啊?”
的确,自从素尘指证丞相,为自己洗白后,尚元就再也没有见过素尘。她在哪?住在哪里?吃饭了吗?身边有没有朋友?有没有被欺负?
尚元一律不知。
她甚至不知道此刻的素尘,要去哪里,她还可以去哪里?
尚元往前跟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转身离开的素尘眼前一黑,忽然从心底传来刺痛,眼前黑底红纹还时不时地缠绕一些绿点。
“啪嗒——”刚刚还被她紧紧握住的药忽然掉到了地上,深凹下去的眼窝黑黑的,她的眼皮耷拉了下来。
素尘消瘦如柴的身体狠狠地倒在了地上。
刚刚还愣神的尚元看见了赶紧走了过去。
“素尘!?怎么了!”她一边喊着,一边跑过去,蹲下把她扶到自己怀里。
张归志也赶紧绕过木站柜桌走了过去。询问,“没事叭?”
尚元抬起头,看了一眼张归志,“我们医术高超的张医生,晕倒了还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