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食指轻轻在绿翡珠上摩挲,光滑的触感刺激脑神经。
只有这样她才能清楚地感受到右手的存在……
哥哥,你看,我的右手还在呢……
侧头,漓渚还在睡,四仰八叉,可她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既然是新生,那这条路该怎么走?陈吟一出现似乎就是来给她规划道路的。
……
“如果不是我今天来这里你是不是就要把命给他了?”
那天的情形历历在目,记忆里颜故从来不会说那么多话。
身后是一滩血泊,医院大门无人敢进也无人敢出,大道上看不到任何人影。
“你是谁,什么时候这么好骗?凭什么你可以为了他杀掉他们!”
一鞭子接着一鞭子打在她的身边发出阵阵声响连带着回音在回荡。
“你爱他!我也爱你,我可以把命给你,而他只是想要你的命去救别人!那我呢?我算什么?”她的嘶喊,每一句都是质问。
颜故在哭,她身边的马路已经碎了,可见这条鞭子的威力,每走一步就有一鞭砸下牵动着暗处人的心弦。
她伸出左手,语里温柔,“这是她妹妹,他妹妹有心脏病,本来就会死的,你杀了她干什么?”
宽大的袍子下那双手握得更紧,藏在巨大帽子下的那张小脸默默流着泪水,探过帽沿替她抹去,泪水砸在手心里烫得手心发疼。
她从来不知道,眼泪能这么烫手。
左手轻轻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在的耳边轻声诉说:“我说过,拦我者,死。”一柄尖刀从后缓缓刺入直逼心脏而去。
血液流的很缓,颜故没有挣扎。
“一个幌子罢了,还真信?男人杀了就杀了……可是啊……我的颜故就只有你一个呢……”刀尖已经穿过女人的身体,话到此处嘴角终于扯出了一个笑弧。
活到现在她颜故没有笑过,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是她的凤……
带着她跪倒地上,两个人一起倒下去。
杀了颜故,她就是一个人了,任谁都不能阻止她,可现在,她累了……
藏在袖口的那颗药丸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任谁都没有想过,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今后,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了……
闭眼前天空异变,一道闪电砸向两人……
记忆被拉了回来,她从来不相信一样东西的存在是巧合,既然到了这里,那一定就有自己存在的意义。
夜很静,一静下来就会让人想很多东西……
男人杀了就杀了,可她的阿顾就只有一个。
但是你在哪呢?
阿顾……
今天一早当铺面前便停了一辆马车,有人送了衣服来,掌柜的一模便知道是上等布料,跑上楼站在门外喊道:“宫里来了人,您要去么?”
门已经被打开,里头少年还在睡,许是真的累了,天亮了都还没有睁眼。
小孩子推开了捧上来的衣服,一蹦一跳的下楼,门外确实停了一辆马车,那马全身棕色看到她乖顺地低下头任其抚摸,马车窗口关得严实,辨不清主人的身份。
回头福满就凑上来了,满脸堆笑,“还有什么吩咐?”
“让那孩子多睡会。”声音已经恢复,明明只是一个孩子配上那样的台词实属有些不符形象。
但是福满还是点头目送马车远去。
陈吟撑着脑袋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脖子上隐隐露出的粉色痕迹让她不想多看,默默别开脑袋。
“亏我今天起了个大早去早朝听那些老不死的吵了大半天架,怎么,你就这个态度?”
她没回答,右手手指一一划过绿翡珠。
“想让我进宫干什么?”
“让你见识一下这里的统治者啊……”微微俯身,殷红的嘴唇慢慢靠近她的耳朵,“你不是想杀掉我们么?嫌我们太碍事……我给你机会啊……杀掉他,征战四方,整个大陆都是你的,谁都不能阻碍你了。
你不是很有能耐么?连自己的哥哥都杀,说说,你最后死在了谁的手里?嗯?天之子?”最后两个字格外强调,讽刺至极。
“记仇这个问题有利也有弊,但是弄清楚了对象,利弊也就分出来了。”她也笑,紫罗兰的眼睛一潭死寂,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噫……”一下子陈吟搓着手臂回到他的那一方角落,翻了个白眼,“这次来找你,主上是低调行事,什么都安排好了你进去喝茶就行,事情还没谈完之前不要出门,一出门门一响他就会醒,能争取多少,看你自己本事。”
然后再也不跟她讲话,左手无名指上的木戒指被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想到累了一晚上一大早的还要从某人怀里爬出来,心中就一大股怨气,可此刻就像是砸在了软棉花上一样,现在更生气了!
叹了口气。
从偏门进了宫中,一路上畅通无阻,根本就看不到小厮宫女的身影。
御书阁前陈吟向里探了探下巴示意她自己进去。
书案后的男人一身淡黄长衣有隐隐龙纹显出,年纪有些大了,隐隐可看出身体不是很好,一身帝王气息笼罩,威不可言,这是长时间身居高位者才能拥有的气势。
男人在批阅奏折,一旁的檀香冒着笔直的烟气,由深入浅。
室内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很安静,又像在为什么做铺垫。
“坐。”对方只说了一个字,不曾抬头。
她眯着眼稍稍打量了一会就自己爬到一张椅子上,手边的热茶是早就已经沏好的。
没有喝,蹲在椅子上右手中指抚着杯沿一圈一圈的转。
合折抬头打量了一番这个没多大的孩子,没什么其他怪异的地方,除了那双眼睛。
眯眼,手肘随意地靠在扶手上,“你为何不跪我?”
“为何要跪你?”
“我是这里的统治者,入乡随俗,你不该跪我?”
位高权重惯了,谁不是对他逆来顺受的,如今面前这个小孩子不仅挑衅,脸上也没有半分尊敬。
他也不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统治者?”
“对”
“谁给你的权利统治这里?你大可不必拿那套天赋人权的话忽悠我,那套说辞只够对付寻常百姓,毕竟人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支持人活到最后的,只有信仰。”小孩子站起身来,看着男人喝茶,可倒了半天没有任何水,低头看,连茶叶都是干枯状态。
肉眼可见地男人脸白了几分,强装镇定将茶盏放回桌案。
接着小孩子侧头看向某处,那个地方迅速汇出一个水团,慢慢幻成了一个人形,慢慢有了五官,是他年轻时候的模样,此刻“他”穿得和他的一样,渐渐的连颜色也幻出来了。
“他”笑说:“可我没有信仰,要说有,那也是我自己,我只信成王败寇,我的世界只有赢和输,赢的人是王,输的那一方,连条狗都不配。”
年轻的“他”在案前走来走去,声音是如此相似,用着他年轻时一惯的语调。
冷汗涔涔,再看那个小孩,一脸微笑的看着他,没有半句言语就已经让人感受到无限的恐惧。
“可我如今对这个没有兴趣,我不稀罕这里,你很幸运。
你大可不必找我来,但我迟早有一天会站在这里,你说吧,什么事?”
那边愣神了许久,吞了吞口水,撑手将自己扶稳,看着“他”变成水团重新沁进地毯里,才说话:“我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做我国的谋臣,让我国壮大,永保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