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怎么办呢,从出生就该担起的担子,卸不下来。
我记得我问过父帅,都说军侯高处不胜寒,从前祖父祖母,所有人都离去的时候那段孤身一人的时光是怎么过来的。
他说是一种信念吧,他坚信着满天繁星总有一颗会落下九天,只为他而来。
这个信念支持着他在黑暗中不停脚步。
所以他遇见了母亲,程乾大道冬雪交织,一剑定情,为了让母亲一介白衣配的上自己,父帅求陛下认母亲为义妹,封郡主之身。
他等到了他的星星,从此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是啊,潼家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信念都没有?
我当真是该醒了,休息够久了。
也是凑巧,这想法一出那可怕的梦魇瞬间便离开了我,脑袋一片清明,可屋内灯火通明,我眼睛有些受不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再躺会儿。
手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好像是张人脸,摸着鼻梁高挺眉骨突出,是个男人。
谁把我的手放在他脸上啊?
耳边传来小满有些哽咽的声音“璟王殿下,您一直都知道?”
他拼命的点头“景湾那次我就知道,她匆匆的跑出去,我一直都跟着她。”
惊蛰声音抖抖的,听着也是差点哭出来“您怎么不说啊。”
黎秋池在我的手上轻啄了一下“她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可以不知道,她不想你们知道我也可以帮她隐瞒,我偷偷为她请太医,我亲手为她煎药托人带过来,只要她好好的我都可以依她。”
哦,我说呢,最初告诉我伤到内里的那位太医怎么就说自己医术不精,推荐自己的师兄来为我调理呢。
黎秋池啊黎秋池,你这可真是……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黎秋池。
黎秋池还没来得及说话,惊蛰“扑腾”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大喊着“来人啊!来人啊!虞渊侯醒了!”
边喊边往外跑,太急了还差点脚底打滑摔出去,
也不知道是惊蛰嗓门儿太大了还是太医们本来就在门口候着,他话音一出,一大堆人蜂拥而至,差点把门框挤裂了。
七手八脚,闹闹哄哄,谁都要先给我搭脉,差点在我这儿打起来。
慌乱中黎秋池放开了我的手,与涌进来的人群相向而行,出了这间屋子,没人注意到。
走了也好。
不知为何,自方才醒来闻言之后,我就怎么也不敢正眼瞧一瞧黎秋池,脸烫烫的,浑身不自在。
估计是血吐多了,太缺血了脑袋才有些傻。
得钱治了,傻成这样估计卖药就得要我一大笔银子。
我转过去懒得看这帮闹闹哄哄的太医,伸出两只手让他们挨个搭一遍脉,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们说那些个药材的名字,完全听不懂。
我只识得甘草,潼薇幼时常常咳嗽,一直用甘草调理,传闻南楚荆南的甘草乃天下最佳,我便乔装打扮去了荆南,当时把黎秋池吓坏了,若是稍有不慎被荆南人知道我的身份只怕我会被他们那万种毒蛊折磨的生不如死。
但潼薇的咳嗽声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折磨,心疼的要死,好在那一行还算顺利,带回了不少上好的甘草,我说我是北燕人,以此来解释我强壮的身体。
全天下皆知北燕不习武的男子女子都比旁的习武之人壮实很多,故而这些年出游别国,为了掩盖我习武人的身份北燕背了不少锅。
唉,不能想潼薇,提起她我就心口疼。
那帮太医在我这里吵了许久,现在又因为用哪副方子展开了舌战。
小满嗷一嗓子“你们能不能小点声!刚说完虞渊侯要静养,你们就在这里像蚊子开会一样叽叽喳喳,都吵什么!意见不统一就出去辩论,别扰了我家虞渊侯!”
漂亮!我的小满真霸气!我给小满一个表扬的目光。
她是说着让我静养,但我是真的躺不住,一提静养两个字脑袋都要炸了,悄悄叫来小满对她说“你扶我出去走走吧,走走又不算剧烈活动。”
小满知道我的性子,点点头就答应了。
伤到内里比外伤好受些,至少它不是一动浑身都疼,仅不可动武、跑跳、动怒罢了,反正我现在也是想清静些。
小满挽着我的手,惊蛰拿着件披风跟在我身后——他怕万一晚些时候起风了好给我披上。
我在侯府里慢慢走着,突然觉得我这院子里的景致也是太差了点,零星的几朵小野花,半人高的小矮树,唯有一进门那棵百年木棉称得上奇之外,其余的都跟荒郊野岭一样。
我其实挺喜欢花的,但是府中无侍女小厮,唯有我、惊蛰、小满三人,我们又常不在,晚间回了府都累的恨不得不脱鞋不脱衣裳倒头就睡,实在没闲心再摆弄花。
既然没有景色可看还是看天吧。
现在傍晚,太阳未落,一片粉霞带着淡紫,最下一层还有点点黄昏,云层朵朵,似海边波涛。
我拍了拍小满“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叫你火烧云呢,你看,多美。”
小满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小满好听些……”
嗯……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小满扶着我还要继续往前走,我却一步不动,抬头望着天。
惊蛰不解的随着我一同抬头,看了半天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便问我“您看什么呢?也没神仙下凡啊。”
小满拍了他一巴掌——她就不多嘴不好奇,所以我才愿意和她说些心里话。
我望着天空,对小满说“我在等。”
小满“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