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是觉得委屈。”因为喝了些酒，覃舟比以往的时候话更多，也更感性一些，“我没有想过自己能回到京城或者一直平步青云，我一直兢兢业业，就是希望以自己的能力往前走，能走多远走多远，哪怕最后回京城做个闲职也好，能到了年龄，就辞官回去做个先生，教几个学生，日子也是能惬意的过下去的。我想过自己会失职，会因为经验不够做错事，我也想过自己因为没有人脉而会在一个地方待到老，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挡住别人的路而被打压。也没有想过即使没见过别人，也能成为他人的垫脚石。”
“夫君，你还年轻，跌倒了，哈可以爬起来的。”
“我知道，跌倒了还可以爬起来。但是你知道吗？我现在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以前我一直觉得，即使我不能成为什么大人物，不能做出什么大的成就，但我觉得，至少我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但是现在我发现，穷，我不能善其身，达，我也不能兼天下。穷时，任凭我怎么努力也护不了身边的人，达时，我没有达时，或者说，达时，我也善不了我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我知道，这个世界不是美好的，它对每个人都是残忍的，但我始终相信，人心，可以是美好的，即使世界再残忍，只要我们保持一颗善良的心，我们就能自己创造美好。但是现在，我发现，我做不到了。这个世界太复杂，而人心，比这个世界更复杂。”
“怎么会呢？即使这个世界存在着很多的不公，但我相信，一定有人能守住本心的。”
“我也相信，若云，我也相信，但是我不相信我自己。我守不住自己的本心，我已经变了，我觉得我以后会便的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我知道，我知道。”林云安慰覃舟道，“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理解你，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
“是，我相信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和你站在一起。”
“谢谢你。”
“没事，你累了，早些休息吧！”
也许是因为酒喝多了，也许是因为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覃舟在林云的安慰下很快就睡着了。林云却没有了睡意，她能理解覃舟，慢慢的活成了自己生平最讨厌的人，慢慢的走向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路，这放在谁身上，谁都难以接受。如果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化还好，但是覃舟又是无比的清醒，他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走向了那条自己生平最讨厌的路，所以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但又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这两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偏偏，又没有人在身边告诉他你这样做是对的，我相信你之类的。今天，算是赶到了一起，林云相信，若不是因为覃舟今天喝多了，这样无力的话自己是听不到的。只是，这个时代对女性太残忍，除了在家相夫教子，女子什么也做不了，一辈子都只能困在后院。所以林云也很无力，她恨自己什么也帮不了覃舟，恨自己在关键时候拖累了覃舟。只是这些恨，这些无力，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反思自己，是否还能做到更好，是否还能帮他做些什么？
关于覃舟醉酒，第二天林云什么也没提，她觉得就让覃舟把他当成一场梦也不错。只是，还有一件事，林云却不得不提。
“夫君，今年是昌伯.......”
“无事，”覃舟知道林云想说些什么，“人活着的时候没有做好，死了，还做给谁看呢。我们放在心里就好。”这件事即使有人知道了，也不能说覃舟不孝，因为昌伯名义上还是一个仆人，覃舟只是怕昌伯知道自己因为他难过而伤心，所以才想顺着昌伯的意思，什么也不做。
“那夫君今天有事吗？”
“没有，怎么了？”
“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出去办年货吧！虽然家里人少，到好歹也是过年啊！再加上你那些同僚一定也会送来年礼，我们提前准备好吧！”
“行，那我收拾收拾，一起去。”
虽然汉中地处偏远，但过年这个大事，对每个地方来说都是一样，不管之前怎么样，这几天一定是繁华热闹的。
“我本来以为汉中应该没有什么的，现在看来，东西也不少。”
“这些东西都是商人从大老远运过来的，平时也许买的人不多，但现在快要过年了，或多或少，家家户户都会买一些的。”
“这些东西倒是无所谓，”林云摸着从外面运进来的丝绸说，“这些东西京城里都有，不如我们去置办一些汉中有名的特长，到时候送回去也是一片心意。”
“好，都听你的。”
覃舟和林云在外面逛了一整天，午饭也是在外面吃的，大大小小买了不少东西。
“你买这么多能送出去吗？”覃舟还是第一次发现林云有见什么就卖什么的毛病。
“京城林家，段家，元家，洪家都要准备一份，再加上新野的孔家，我还觉得不够呢！”
“那这些呢？”覃舟指着那些从外面运进来的各种礼物说，“不是说买特长聊表心意吗？这些可不是汉中的特长。”
“这些事给宁强的马家的。夫君你会不会觉得我做错了。”
“不会。辛苦你了。”覃舟笑着说，“是该给马家送些东西，他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我是想着，毕竟志儿身边还是他的人。”
“这个不用担心，既然他说那人从此以后只听志儿的，我便相信他。只是没想到，我们都需要准备这么多东西了。想当初刚出京城时，也就需要简单的一两件而已。”
“那都是一些亲近之人，自然不在乎这些。不过，就这些我还觉得不够。”
“不够，还有谁？”
“边关那边？”
“那边.......多给他们寄些衣物和药品吧！其他只能看不能用的东西，便不要往那边送了，送去了也没什么用。”
“我知道，只是以前都是准备一份，今年要准备两份了。”
“两份你看着准备，差不多就行。”
“好，那府衙这边？”
“这边，以前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