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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岩突兀方

下面有万丈深渊,一眼望不到底。有什么好办法脱离这里呢?无外援,无阶梯,突兀孤立的一座圆顶山,连飞鸟的痕迹也没有。

关无烟有些自责,都怪我,不该在什么也看不清的情况下强行移动。张骞道:“但我们走得很慢啊,这座山峰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关无烟无奈地解释道:“这是环状运动现象,在突然失去了方向感的前提下,虽然觉得自己是在走直线,但实际上一直在向右走。像这样失去方向一直绕圈,最终又回到起点的现象就叫做环状运动现象。这种现象在山林或丛林等视野狭隘的地方会经常出现。对不起,让大家受惊失望了。”

安虎道:“没关系,谁都有糊涂的时候,现在风太大,还不能乱动。”全豹道:“如果在这里干等,我们会全部被冻死。无烟,你趴在悬崖边上干什么?”

关无烟顶着凛冽的寒风,道:“稍等,一会儿再告诉你……找到了,我们用登山绳下到下面的平台上休止一两次差不多可以下山了。”安虎、全豹两人又伸头趴在悬崖边上看了看,说距离最近的那个平台地方有限,最多容纳四个人,虽然离下一个平台稍微远点,但目前看来这是最佳路线。关无烟补充道,距离山峰顶部差不多有十丈左右,不太远,用岩钉钢环可以绳降下去。

张骞惊讶道:“从这绝壁上下去?用一根绳?”安虎道:“回答无误!”张骞苦着脸道:“这种事情猜对了,也一点儿都不高兴。我们又不是壁虎,我不想这样。”关无烟安慰道:“别害怕,用岩钉钢环下去的话非常安全,你看那么多手下都看着您呢,张大人,要想到大月氏,成功完成出使任务,我们得拿出男子汉气概来。”

堂邑父上前一步,搀起张骞道:“张大人,我来保护您!”张骞看他的脸和胳膊已经结了血痂,于心不忍,道:“你的胳膊腿儿都使不上劲,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安虎大呼一声:“大家要想活命,必须下去!”

全豹被惊了一下,道:“真老虎凶!”又对着关无烟说,下到平台之后,为了便于收回登山绳,必须系死亡结。咱们使用的登山绳非常粗,所以只要使用岩钉钢环绳降就能获得制动力。关无烟备好背包,拽住绳索,试着倒退着往悬崖下面走。大家都紧张地看着她,百般叮嘱一定要完成任务,小心点儿。

关无烟顺着绳索降落,一点一点下到悬崖下面。用岩钉钉到石头缝里,再慢慢下坠。崖壁湿滑,有几次都飘到了半空,两只脚接触不到山石,险些滑脱。冷风如刀,割得脖颈、脸部生疼,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调整着自己的姿势,用力贴近崖壁,好不容易接近了,用力一蹬,脚底一滑,呃啊大叫着与岩石发出了“嘭嘭嘭”的撞击声,绳子咻咻在腰间之响,咣啪头部磕了一下。

关无烟掏出岩钉,钉往石头缝,哧一声,脸部一阵冰凉,再想移动动不了了。她的脸粘在冰壁上了,冻到上面了,一动就会把脸皮扯下来。关无烟虽然不是个讲究外表的人,但也不想年纪轻轻就毁容。这和以后嫁不嫁人没有关系,脸皮没有了不很合适对吧,尤其在对着别人说话的时候。于是赶紧使劲哈气,呼呼噗噗地吹着,用手扒着,吱啦一声总算把脸皮拽出来了。

上面的人大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关无烟答道:“没什么,再下去点儿就行了。”终于下到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还挺平整,应该能比较舒服地休息。她放下背包,对着上面大喊:“张大人——我会抓紧绳子的,放心下来吧!”

张骞两股战战,不想先行。周围的人都鼓励他,你行的,不看下面,只看岩壁往下降,你可以的。张骞定了定神,道:“好,我豁出这条老命了!”绑好绳子,一点一点往下移动。关无烟在平台为他牵着绳子,不停地鼓励,做得好,马上就到了,行了,慢点,好了好了,抓住你了。

紧接着下来的是堂邑父和另外一位仆从,下来后仆从哆嗦着冷得如风中芦苇。堂邑父拍一下他的肩膀,想要说些什么,不料仆从一声大叫,吓死我了,能不能别突然拍我,这儿真恐怖,是吧?站着不动,腿还抖呢!

堂邑父笑道:“在这里,只要一脚踩空,直接就掉进万丈深渊了。”关无烟道:“大叔,你别再吓唬他了。”仆从问道:“登山绳系那么紧,能再收回来吗?”关无烟道:“没问题,因为把两个绳子系在一起穿过岩钉钢环了。只要拽一头,就很容易收回来。”仆从道:“如果收不回登山绳,咱们哪儿都去不了,说不定就死在这儿了。”张骞啐道:“祸从口出,当心!”

关无烟盯着登山绳,心中暗惊,不好,有点儿磨损了。堂邑父问用来固定的装备够不够,岩钉钢环有没有问题。关无烟说,还好。不过,下一个平台不在正下方,而是在很偏的位置。仆从听了,大叫,这不是叫不会爬的孩子跑嘛!堂邑父拍拍结实壮健的胸脯,道:“别担心,有我呢!”仆从缩成一团,惊恐道:“这回死定了,啊,真害怕!”

张骞问道:“无烟,你打算怎么去那个平台?”关无烟紧了紧腰间的登山绳,道:“先下去,然后左右摇摆,利用其产生的弹力跳到另一侧。”说完,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心。因为她自知自己的弹跳能力并不强,万一……算了,没有万一,不是生就是死。

她下坠到平台之下,开始左右摇晃绳子,尝试崖壁跳跃,一二三,起跳,伴随着绳子打在崖壁上啪啪的声响和冷风的飕飕声,关无烟扑向很偏的下方位置,眼看就要到了,不料手指一滑,抓空了。

张骞大叫可惜,就差一点儿。堂邑父和另一位仆从给关无烟鼓劲,喊着暖心的话,让她不要灰心,再来一次。关无烟加大力度,甩动绳子,迅速漂移,几个箭步,冲向平台。这次,竟然成功了。于是,对着张骞等人,喊道:“绳子我抓好了,你们下来吧!”

张骞等人顺着登山绳晃晃悠悠荡了下来,说这儿比上面那个平台看上去宽多了,也没那么可怕。关无烟笑道:“只要再下去二十丈就到平缓之处了。”说着,又看了一下绳索,心中大叫,糟了,登山绳磨损很严重,绳子弄不好会断。

果不其然,最后两个仆从下来的时候,绳子咔哧咔哧地断了。平台上的人眼睁睁地望着两个人大叫着坠进崖底,却无能为力。张骞背过身去,悄悄擦了擦眼泪。原来从长安城浩浩荡荡带出来的百人大队伍,现在身边就剩八个仆从了。

太阳又要落山了,大家挤在一处,听着风飕飕刮着。关无烟提议商量一下对策,安虎不高兴地说这儿这么狭窄,动也动不了,在这里只好等死,还商量什么。全豹连忙打圆场,说:“没事,无烟还是个小孩。现在如果我们大人都承受不住,让小孩还怎么活。”大家随声附和,纷纷赞同。

关无烟站起来,道:“我承认我们此刻的境况非常糟糕,而且觉得很对不住大家。但是,就现在的状况,与其自暴自弃,不如燃起求生的愿望。其实,无论现在大家怎样说我,怎样冲我发脾气,我都能接受都能理解。可是,我们还得要活下去。首先,我建议为了防止睡觉时坠崖,要先拴些绳子。然后,要抵御狂风和酷寒。之前,我们挖雪洞,搭帐篷,但这里没有什么东西能挡风。现在饥寒交迫,要想生存,维持体温最重要。”

安虎道:“讲什么讲,还不赶紧动手用帐篷布挡风,幸好还有点空间。快点,一会儿大家都变成冻鱼了。”全豹拿着帐篷,问道:“无烟,不用撑杆了吧?直接用绳子固定吧?”关无烟道:“是的,在崖壁上钉岩钉,固定住就行了。”说着,摸了摸崖壁,发现了几枚生锈的岩钉。之前这里应该有人来过,可能是像此时的大家一样不走运,或者喜欢不走寻常路的登山人。这些岩钉虽然有淡淡的铁锈,不过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帐篷围好后,安虎的鼻子、牙齿里面好像塞了冰雪,哆嗦道:“就算冷,这也太冷了吧!”全豹也同样哆嗦,“又饿又冷,前途渺茫……简直乞丐不如。”堂邑父道:“别发牢骚了,你们就是把太多能量用在唠叨上了,所以肚子才会更饿。无烟不冷吗,张大人等不饿吗?”他的话引起一片共鸣,这个说,我抖得太厉害了,牙齿都疼。那个说,我牙都打架了。

关无烟道:“冷的时候发抖是为了产生热量,谁说的越多说明谁的中气越足,安大哥看你不停嘟囔,估计还剩不少呢!夜深天寒,大家也早些休沐,保存体力最重要。”

安虎撇撇嘴,不以为然:“呃……我体内的燃料已经基本耗尽了。离天亮还有多久,外面狂风怒吼,一个时辰醒两次,脚冻得冰凉。”全豹劝道:“别说话,赶紧睡吧!”安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道:“又冷又挤,根本睡不着。”全豹道:“要不你过来,到我怀里,紧贴着维持体温。”安虎呸了一声,“想得美!”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安虎说这是他一生之中最糟糕、最漫长的一夜,差一点成了街上的冻鱼。全豹说,整个夜晚狂风怒吼,现在还头晕脑胀,浑身无力。张骞关心怎样下山,在极寒之地吃不好睡不好,体力也快耗尽了。只用冰镐不用登山绳是不是很难下去,大家都不会飞檐走壁。

关无烟告诉他,没有登山绳,即使当地天天爬山的也很难做到,除非九死一生。张骞忧郁道:“又冷又饿,坚持不住了,到底怎样做才能……”堂邑父在地上抓着雪堆,想送入口中吃掉。关无烟制止道:“不能吃!”

堂邑父“噗”吐出一样东西,是一截绳子,顺着拔过去,抓出来一个背包。关无烟赶过去,发现里面还有口粮和燃料以及登山绳。登山绳看起来不算旧,还能用。众人都欢呼起来,老天保佑,这下大家有救了。

关无烟把食物分给大家,每个人都非常珍惜地一点一点把食物送入嘴里。至于背包为什么会在这里,关无烟分析道,可能以前经常有人为了减轻重量,在登山途中扔下来一些不需要的装备。或者因为天气、意外不得不中途放弃登山,人们会把装备埋在雪里,然后下山。师傅说,以前他来天山,曾经找到过五个埋在雪中的背包,里面有一些珠宝,真是小赚了一笔。

有了登山绳,旅途相对简单顺利了。下到平缓之处,纷纷感叹奇迹般地走运,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关无烟告诫大家,说,现在还不是绝对安全,别放松警惕,也不要大声叫喊,会引发雪崩,前面还有最后的难关在等着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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