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挽见他说话慢吞吞的,更是着急了,“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大夫也不介意她这样着急的态度,“此病恐怕是那蚀冥,极为罕见,多为家族性遗传。”但接着又很快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并不一定是。”
邬挽有些着急,她还从来没听盼兮提起过她家是否有遗传的疾病,“那这蚀冥,会有怎样的后果?
“老夫不甚了解,只知此病会潜伏在人的身体里,一旦发作之后,此生将会永远带着这个病,除非有医仙相助,可这上仙又怎么会随意来到凡间呢?”他说着。
“那会危害到她哪里?”邬挽着急地几乎快要跺起脚来,他讲了一堆,就是没讲到这病会给盼兮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这个似乎没有准确的说法,患病者有的此生无法习武修仙,如同一个废人,有的每行动一下都如同万针穿心,又有的格外怕冷,身体常年没有体温,而这种情况极有可能会使患病者撑不过一个寒冬。老夫资历尚浅,实在做不出准确的回答。”
邬挽僵僵地愣在原地,心中如同有千万把利刃在一下又一下地剜着她,顿时面如死灰,手足无措,痛苦得几乎快要眼前一黑而晕过去。
“姑娘不必太过担心,老夫说了,并不一定是蚀冥,许是严重了些的风寒也尚未可知,据我所知,渡生谷中弟子个个医术高超,大抵是能帮到你们,只是能不能寻到他们的帮助,还要看各位的本事了。”说来唏嘘,这大夫年轻时曾在渡生谷打杂,后来出了谷便做了大夫。
邬挽看到了一缕光似的,深觉有些希望了,“多谢了。”她也曾听说过渡生谷,谷中弟子大多性格孤僻,为人古怪,很难让他们帮助自己,但好歹算是有了个法子,不至于眼睁睁看着盼兮深陷病痛,自己却无能为力。
送走了大夫和魏良松之后,邬挽对着虞鸢说道,“小鸢,我方才斟酌了一下,盼兮现在这样,为了以防万一,恐怕是不能一起追查魔族了,我决定先回禀师门,然后待庆典过了,带着她一起回鹤栖。”
虞鸢点头,“这样也好,不如我与叶师兄还有景师兄商量一下,让他们二人回禀,或许会比我们这普通弟子更有效一些。”
邬挽觉得她说的有理,“那就麻烦你们了。”
于是虞鸢便出去去寻叶惟江和景怀卿他们,没走几步便迎面碰上了叶惟江,虞鸢莫名的心中一慌,脸红心跳,“叶,叶师兄,好巧。”
“不巧,我是来找你的。”
“啊?有事吗?”虞鸢有些意外,他居然找自己,是有什么事吗?
“嗯。”他转身向前走这,“随我来。”感受到虞鸢还愣在原地,他出声提醒她,她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上他。
他们走到后院的花园中,这里格外的僻静,叶惟江走到亭中坐下,“你解释一下,关于那只狐妖。”
虞鸢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会突然提起此事?,“是指为什么让她跟来吗?”
叶惟江想了想,“不止,还有你为何能毫发无损的从她那里出来?她为何答应离开?”他无论怎么想也是想不通,那狐妖既在此赖了许久,在他们之前,定有不少江湖侠士前去驱赶和劝说,可她依旧不肯离开,为什么虞鸢一去,就突然肯走了?
虞鸢心中一慌,没想到他居然是来问这个的,只好佯装淡定道:“绮罗她说觉得与我有缘啊。”或许是因为心虚,她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轻。
叶惟江皱起眉,轻轻地叹了口气,撒谎也不知道装得像一点。
“只是这样?”
虞鸢的心很虚,完全经不起他的拷问,变得更加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她看着叶惟江皱起的眉头,心知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她是在撒谎,她犹豫再三,“叶师兄,这件事我不希望大家知道,同样……”
“也不希望你知道。”
她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原本应该是如释重负的,可她的心头反而更加的苦涩。
叶惟江并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院。
虞鸢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很是落寞,这下就是想试探他的想法也是不可能的了吧。她暗暗地自嘲着,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
明明还答应了阿挽,要和叶惟江说说盼兮的事的……
虞鸢愁闷得像是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在心头,“还是去找景师兄吧。”她想着。
“景师兄,是我。”她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景怀卿的房门前,踌躇不决,最后还是敲下了门。
景怀卿心中怪异,怎么今日这么多人都有事找他?边想边去给她开门,请她进去坐下,“师妹,找我可是有事?”
虞鸢努力装作轻松的样子,“盼兮她的病更加严重了,似乎不是简单的风寒,大抵是不能一起追查魔族了,阿挽想陪着她一起回鹤栖。”
此时门外的叶惟江听到虞鸢的声音就顿住了脚步,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样也好,我一会儿就给师父传信,可有请过大夫了?”景怀卿轻蹙眉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愁,这才刚出山门没多久,就有师妹得了重病,师父定会怪罪他和叶惟江没有照顾好师弟妹们。
“那便麻烦师兄了,大夫已经来过,说是有可能是得了名为蚀冥的一种病,但并不确定。”
“蚀冥?倒是从未听过这种病,她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景怀卿有些讶异,这样罕见的病,就连他也未曾听说,而且光是听起来就透着一股浓浓的危险气息。
虞鸢回道:“庆典过后吧,阿挽想等盼兮的身子稍微好些再赶路回去,也当是冲冲喜了。”
景怀卿又问了些详细的,虞鸢也就一一作答。
“多谢师兄,那我先回去了。”虞鸢向景怀卿道别。
“都是同门,是我应该做的,不必客气,倒是辛苦你照料喻师妹了。”
虞鸢摇头,“我不辛苦,倒是阿挽彻夜未眠。”
他们俩又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后,虞鸢就回了喻盼兮那里。邬挽在床边握着喻盼兮的手,脸上似有泪痕,眉头也不曾舒展,眼中满是心疼地望着喻盼兮。
许是她过于全神贯注了,以至于虞鸢进了房间她也没有察觉。
虞鸢轻轻地叫了她一声,“阿挽。”
邬挽这才回过神来,轻轻地放下喻盼兮的手,起身转过去悄悄地揉了揉眼睛,才转过身来看虞鸢,“小鸢,你回来了。”
虞鸢有些心疼,“阿挽,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帮你照顾盼兮。”
邬挽没有拒绝,满是不舍地长长地看了喻盼兮一眼,才迈出步子,准备出去。
就在她快要打开门时,虞鸢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曾经那个热情得甚至有些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此刻竟如此憔悴又脆弱。
“阿挽,会解决的。”
虞鸢轻脆又有些空灵的声音似乎回荡在这个房间以及邬挽的心海。
邬挽心中的暖意骤然升起,回头笑着看了虞鸢一眼,“好。”她这样回应着,接着推开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虞鸢才稍微松了口气,心情稍微好了些,总算是让阿挽笑了。
她走到床边,也轻轻地握着喻盼兮的手,“盼兮,你一定要好起来,阿挽她很担心你。”喻盼兮像是听到了或是感受到了,手指轻颤了一下。
虞鸢又惊又喜,盼兮昏迷了几乎一整日,终于有点反应了。
方才心中的愁思和晦涩就像一下子就散尽了似的,心上一片澄明,也不再压得难受了。
后来晚间时,喻盼兮醒了一次,虞鸢迅速地去到厨房,热了热早已备好的米粥,回来的时候叫上了邬挽一起,一口一口地喂她吃。
“呼——”邬挽认真地吹着每勺热粥,满目柔情地看着喻盼兮。
“挽挽,我不想吃了。”喻盼兮的胃里翻江倒海似的,刚才勉强吃了一点热粥,实在是吃不下了。
“好好好。”邬挽把热粥放到一边,拉起她的手,问,“你现在有哪里难受吗?”
“肚子。”喻盼兮没什么精神,眼睛微微地半闭着,轻轻地回了她一句。
邬挽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啊?肚子难受吗,那,那我帮你揉揉。”说着,胡乱地去揉喻盼兮的肚子。
喻盼兮把手放在她的手上,握住她,“挽挽,不用揉的。”
邬挽看了她一眼,“嗯。”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问道,“盼兮,今日大夫来过,说……你有可能是得了蚀冥,而非简单的风寒,而且好像还是家族遗传的,你……能跟我说说吗?”她说得断断续续的。
喻盼兮心下一紧,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甲几乎快嵌入手心。许久,她才开口,“挽挽,其实我母上大人一族曾经有得过这种病的人……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得,所以我也从来没放在心上。”又近乎是不可闻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邬挽的心一下子就像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揪着,又似有千万根细针扎着她的心脏,疼得她就快要喘不上气来了,“盼,盼兮,你别担心,大夫也说了,不一定的,不一定的。”她说的这句话,像是在安慰喻盼兮,又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挽挽,抱抱我。”
一旁的虞鸢识趣地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夜里寂静无声,唯有微风吹着院中的竹叶呼呼地响,更添一分冷清。
虞鸢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清冷的月光似薄纱笼罩在她身上,心里乱得像是被一团棉絮缠着心脏,愁眉迟迟不展。
暗处,叶惟江躲在墙后,悄悄地窥望着她,见她满面愁容的样子,心上不免涌起浓烈的晦涩之感。
“诶,虞姑娘,好巧,又碰见你了。”魏良松原本在院中散步,远远地瞧见虞鸢一人走着,于是走近了,发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禁想分散她的注意,好让她不那么苦闷了。
虞鸢抬起头,看见了魏良松在不远处和她打招呼,于是挤出一副笑容,“魏二少爷,好巧,你也在散步吗?”
“嗯,虞姑娘,就叫我良松吧,魏二少爷也太生分了。”魏良松想了想,又补充道,“好歹也算是认识了。”
虞鸢犹豫了一下,“良松少爷。”要让她叫他良松,如此亲昵,她还真的说不出口,何况原本就不怎么熟。
魏良松也不强求,“虞姑娘是哪里人?”他和虞鸢一起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几句。
暗处的叶惟江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她可以说出那种话,然后心安理得地先是找景怀卿商讨事宜,再是和魏良松在月下散步?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告诉他吗?明明她就算只告诉他一个人,或许他也可以帮到她,替她分担些许。
明明商讨的那件事,和他说也好,不用去找景怀卿了。
明明……愁肠百结的话,他也可以试着去安慰她的。
究竟是她不懂,还是他太倔……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