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果,果将离。
人间故事,无外乎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多少人被困在求不得、断舍离中枯度此生。
离可以很久至永生,合却不一定。
或许只有死后共于一坟,同穴而卧,并骨而栖,烂在一起……那样也许有挖坟掘墓的看不了如此恩爱,做些丧尽天良之事,总之长久的陪伴是不太现实的。
眼前的墓穴像极了她大婚当天的棺材,可是这一次躺在里面的却没有他。而她自己像个被捉回地狱的女鬼,被迫披上一身鬼娘嫁衣,被无情的命运的手按进一口棺材里封存。
“荼蘼,你等我……我会去找你的!你的等我。”
周影没有出声,心中早已酸涩如海翻涌。而荼蘼则是被一种无形的抗力定在冰湖上,看着周影所在的红棺一点一点的沉入湖底。
他摇头,他抵抗,他像是被架在看不见的命运支架上,他想挣脱却挣脱不了那一片屏障,就好像所以的一切都是幻影、假象,他所付出的所有爱意都是空付,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虚幻一般却能看见你的幻影,总是那么悲伤与魔幻。
周影看着满地哀鸿,冰雪一片连天蔽日,心中寒凉又慢慢生出暖意。
至少那个人一直爱的都是她一个。
一片雪落在周影脸颊上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席卷而来。
她要长眠于冰湖里,被囚禁在这一口红棺之外的是她的爱。
这个场面如此熟悉,像是很久前她见过的罪魂,荼蘼的罪魂,他裹着寒冰一袭红衣,破碎的像个虚影,却跪守在那片看不到尽头的冰面上。
原来,这是因为自己,原来那个爱自己爱到成为一个罪人被囚禁于心底炼狱的一片薄魂是经历过这么哀伤的姿势、这么难捱的冰冷的。
周影想回头看一眼,看看那个男人,帮他擦一滴眼泪也好,可是她没有看法,她也不敢去看他流满眼泪的眼睛,那要她需把半颗心砍了的,那样她恐怕会疼的没办法安眠在此地。
荼蘼跪着,他的白衣,被灌了叫做命运的灵力的雪划得破烂,鲜血从那个小小的口子流出一点一点的尽头白衣,于是白衣成了破布红绸,鲜血成了紫黑凝冻,冰上隽了罪魂的命,成了一朵盛开在皑皑白雪中的鲜艳的红色荼蘼。
那个罪孽翻涌的生灵匍匐于此,陪着她长眠不醒。他近乎透明的身体,如冰裂终是没扛过命运,倒地不起。口子里的血液凉了,无力的人躺在地上,仿佛就要被身后的冰渊吞噬了。
可是冰渊也不要他。
“……不要!”周影低低呢喃看着那个深洞如同深渊大口即将咬住那朵开在寒冬里的颓败于地的红泥,他护不住花,却想用那么尊贵的命守护一个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的爱人。
……
只有满原血迹,再无其他。
命运不会让她长眠于此,时光也不会抹去满地血污,那刺目的雪和血留下的悲伤也不会有一星半点从周影的心里偷漏出去。
她屈服于命运躺下,接受着给她的不留余地的黑暗。
眼泪成了海,冲刷着她无能的眼眶,仿佛想就此让悲伤都顺着那滚热又瞬间冰凉的液体偷渡出残破的身躯一般,可是眼泪流的再多悲伤还是占据着她,在眼泪的游走中更加充盈占据上风。
荼蘼!那若是有一天,我还能再见到你,我保证,我会不留余地的爱你,爱你的好与坏,爱你的喜乐与悲哀。
可是现在不能,我需要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一起离开,然后再次在千万年之后相遇,相信我,我会找到你,我去见你一定是用奔跑的姿势。
“愚蠢!你该屈服于命运,而不是你那颗脆弱易碎的心脏,那个一文不值的烂肉块,它会让你不堪一击,会让你软弱如蝼蚁。你放开我!影,只要你放开我,我保证让你拥有一切,那个上面的脆弱生物在召唤你,你听到了吗?只要你松开手中的碎片,你就可以回到他身边,去亲吻他,去拥抱他,他很渴望你的拥抱的。”蛊惑的声音响起,她心动也心碎。
她握着的正是孟姑娘,不,是孟将离的死穴她无法长生,和真正的占据这个世界的权利。
“影,你何必如此,天上地下有哪个神仙对你好过,你为什么偏要与我作对,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你何苦……”
周影不能说话,不能回应,她不是个仁善慈悲的仙人,更没有悲天悯人渡天下的胸怀,她只会报复,报复这个骗了她一生的孟姑娘,杀夫之仇……
她也是个恶毒的不可以招惹的鬼,是个地狱里逃出的阎罗。她既然握着命运的脊柱,自然不会让她带走荼蘼的本源。
荼蘼是她一个人的。
她不死不休纠缠了整个生命的人。
梦里有他,她看见了。
他一笑,脸上的冰化开,如同天边有花绽放开,美的一塌糊涂。
如果每轮回一次都会有一段刻骨铭心,那份刻骨铭心就会成为一个独立存在的灵魂,那个灵魂陪着往后的每一个灵魂找到心之所爱,最后扛下所有,成为一个心怀遗憾的罪人。
原来那个罪人也只不过是个被囚困于此的冰雪,等到可以融化他的心的人到来,就可以摆脱禁锢,魂归自由。
“孟将离,你会输的,你赢不了我,玉石俱焚也罢,你输在了那颗你嫌弃的心脏上。”
周影脑子轰鸣炸开。
你苦心谋划千万年,却没想到会遇见那个招引蓝蝶的怪人身上,你加注于我的一切我会一点不差的送回给你。
梦里她回到了过往里。
罪魂抱着她跑到无尽湖上时,遍野都是野鬼,他们就像是可怕的蚁群一般,没完没了的涌上来。但是她不怕,即使受了伤也不怕,她觉得那么踏实,那么幸福,好像有微风携着他的一缕长发扫过她的脸颊,痒痒的,却像是蜜罐子打翻在心里,包住了那没完没了的悲伤,像个让她痴迷的糖果,她不会知道糖里面包着的心酸,因为一个奢望糖果奢望极了的小孩根本舍不得去舔一口那个巨大的糖。
就这样吧,抱着你给的甜蜜深埋于地底。
在他的怀抱里沉迷,在他温暖的掌心里里取暖。
他的手还是温暖的,他把寒气都逼近自己的体内伤了内脏。一个魂又怎么会有内脏呢!他的脸上的血霜花转瞬就消散在空气里了,而伤及到的只是他可怜又无助的灵魂罢了。
她又要去伤那颗脆弱的心了,黑暗格外漫长而她就只有那么点光,照不到冰层外昏死过去的可怜家伙。
“影……”荼蘼在心里呐喊。
“影!”孟将离还没有放弃。
周影原本就只是观死镜里跑出来的厉鬼,伤了元气也还是个心有怨念的鬼罢了,她睁开眼睛所能看到的不过就是观死镜中无尽的徘徊、碰撞,她唯一能赌一赌的就是荼蘼爱她的真心。
她可以是把名动九州的神刀,可以称为温柔贤良的家妻,她有的很多,所以从没有珍惜什么,但是荼蘼是她永远无法放手的执念,因为她拿自己的爱浇灌了这个人一辈子,生一辈子死一辈子,无穷无尽的轮回里,她只有这没有尽头的漫长一辈子再去寻找他,再去爱上他。
孟将离,你终究不会赢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