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绪慎将君懿拥入怀里,未做任何抚慰的动作,良久,君懿的啼哭声渐止,姜绪慎才出声带着不同以往的暗哑酸涩:“你我别于瑟秋木叶萧萧之际,只愿我们重逢时会如初相见般晴明。”
君懿还带着哭后遗留的鼻音颤颤的问:“那本是怎样的场景?”
“那是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少年锦衣,风气发。”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可君懿不得不做这个坏人姻亲的恶人,姜绪慎是断断不能嫁给君臻的,前世君臻胜者为王,是姜绪慎的锦绣前程,是她的命中良人;今世君懿,君臻兄妹二人终会反目,若君懿斗赢了,君臻便会落草为寇,那时就是姜绪慎的孽缘。
思及此,君懿就想支开姜绪慎,避免她和太子相遇。
君懿起身,临近姜绪慎时,便听见周季绮在羞辱姜绪慎的体态不堪入目,其余几位小姐也是捂嘴讥笑,中有一人分外眼熟,竟是在梓南阁的那位才女姜甄玉,原来她就是姜绪慎的长姐。
君懿对自己精湛的易容术很是自信,也不怕她会将其认出,于是便快步上前,姜绪慎连同临近的几位小姐瞧见来人,急急俯身一拜:“臣女参见长公主。”
“免礼。”君懿低眼看向了旁侧的周季绮。
今儿周季绮穿了一袭翠绿百褶裙,本该留给人空灵的映象,只可惜她身子过甚干瘦,活像一根会移动的竹子,且言谈刻薄损人。
君懿视线自案上划过,最后落在一道菜品–––酥桃鲜笋。
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这菜最是合林季绮的胃口。
“今儿这道酥桃鲜笋不错,林三小姐尝尝。”
被点名的周季绮受宠若惊,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谄媚的笑回:“笋的肉质脆嫩,鲜味纯厚臣女甚是喜爱,谢长公主。”
君懿点点头。
“本宫想去赏花,一人甚是无趣,不知几位小姐可否同行?”为了不显得突兀,君懿便一齐询问了多人。
姜绪慎并无开口之意,倒是她那个姐姐姜甄玉率先开了口:“长公主相邀,臣女们荣幸之至。”
“那便走吧。”众女闻言,皆由侍婢扶着站起。
君懿却突然道:“哎,周小姐就不用去了,继续吃笋吧。”语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傻眼的周季绮在风中凌乱。
赏花途中尽是别的小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断,这姜绪慎可是连半个牙都没露过。
君懿便问:“这走了一路,怎么不见姜二小姐说句话?”
姜绪慎不紧不慢的回道:“无人相问,臣女自是无话可说。”
君懿倒是忘了,姜绪慎是个慢热的人,也就在熟人面前才能欢脱起来,而在这儿的人不是欺侮她,就是让她觉得贵不可攀,又哪来的话呢?
“得亏姜二小姐才回了长公主句话,听着是个人声,不然我还以为是个口水缸置在这儿呢。”一个小姐凑过来,尖酸的话脱嘴而出。
姜绪慎低着头,不言不语好似习以为常。
见此君懿更是怒从中来,厉呵:
“跪下。”
那位小姐还满脸茫然不自知,此刻蔽月上前单手按住她的肩,一脚踹的她跪在地上。
君懿冷着声质问:“你说姜二小姐是口水缸,是在指桑骂槐本公主痴傻同一个物件说话吗?”
女子双腿打颤,惶恐的伏在地上,连连自语:“臣女没有,臣女不敢,请长公主息怒。”
君懿神色俞显凛冽,加重了语气:“你没有,那就是说本宫故意生事了;你不敢,就是说本宫仗势欺人了。”
“臣女,臣女……长公主息怒,是臣女的错。”女子心好似提到了嗓子眼,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一下一下磕着头。
“既然知错那就受罚好了,本宫现在罚你跪在这儿,诚心思过半个时辰。”君懿说完便又和颜悦色了起来。
赏花的人被这突起变故惊呆了,长公主这般阴晴不定,让她们生了悔意,可便是早知如此她们也不敢不来啊,要是惹恼了君懿肯定没好果子吃,于是剩下的时间她们都是谨言慎行。
“懿儿。”君懿刚和姜绪慎搭了几句话,就听见有人唤她,寻声望去,竟是司马姚领着宫婢浩浩荡荡的向这儿走来。
“儿臣参见母后。”君懿浅施一礼。
“宴会快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儿闲逛?走吧同本宫回去入宴。”
司马姚说着就要挽过君懿的手,君懿不自觉的闪躲。
司马姚的手凌空一顿,带着探究的意味,深深的看了眼君懿。
君懿知道自己的举止过于明显,下一刻就主动攀上司马姚的胳膊,笑的清甜“母后,儿臣在此赏会儿花,您是正主便先去吧。”
“那你就留下好了。”司马姚拍拍她的手,接着说,“其余几位小姐就请入宴吧。”
“诺。”
看着姜绪慎要走,君懿赶忙出声:“母后儿臣想留一人陪我。”
司马姚斜睨了眼君懿:“赏花你一人也能赏,多留一人也不见得这花能娇艳几分。”
“可……”君懿还想找借口留下姜绪慎,司马姚却不给她机会。
“好了,要么跟上了,要么自个赏花去,别误了本宫的时辰。”说完就拨开了君懿的手。
看着司马姚走在前的背影,君懿垂在袖中的手暗暗攥紧,眸子奔射出一抹冷光,最终不得不同司马姚一起回去。
回到席间,姜绪慎因牙痛一口东西都吃不下,再者席间多为甜食,光看着她就腻的慌,然而落在了姜甄玉眼中就成了矫情做作。
“妹妹多少还是吃些吧,若饿着了姐姐还不心疼你,反正身材都这样臃肿了,也不差这点不是。”说着她捏起一块甜糕就要往姜绪慎嘴里硬塞,见姜绪慎躲闪遂用手钳住她的脸,继续动作。
她从前就是这般活于人下的吗,君懿只差拍案怒起。
“住手,姜小姐这是干嘛,既然你二妹妹不愿吃,就一定是不合她口味,全撤下好了。”
姜甄玉放下了糕点,拍拍手:“臣女这妹妹素来食量大,臣女也是怕她饿坏了,回到家中不好交代。”
君懿连个白眼都懒得给她,毕竟看多了脏东西容易长针眼。
“把姜二小姐眼前的东西都撤了。”
旁侧的宫女应声撤下了姜绪慎案前的糕点。
姜绪慎抬眸清浅一笑,淡淡的回了声:“谢长公主。”这已是君懿第三次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