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影影绰绰的映着周方,珠帘摇缀,帘中有人慵懒的靠坐在背椅上,一副百无聊赖的姿态,帘外的人只能凭模糊窿廓推测出他是个男子。
这时男子说话了,他的嗓音低沉富有磁力:“锵良你本是一把利剑,可如今这剑有了软肋。”男子停了声,眼眸一转似有寒光射出,“它呀钝了。”
那名被换做锵良的人俯身跪在帘外,一身黑衣装扮,不就是自皇宫脱身的那个刺客。
“天牢之中是奴的妻,奴如何不去救?奴既误了主子的事,唯有以死谢罪。”锵良心知自己大限已至,言毕就要拔剑自刎。
突然一颗弹丸小珠划过珠帘打掉了他手中的剑,男子轻笑:“别急呀,你想死我还舍不得呢,这样吧我给你一次机会好不好?”
“媚儿,孩子呢?”
一名以红纱掩面的女子,抱着孩子上前,恭敬道:“主子。”
“锵良身为杀手你倒是个有福的,娇妻麟儿一样不落。”男子伸手拨开裹着孩子的薄毯,约莫几月大的孩子娇嫩的皮肤白里透红,不哭也不闹,黑莹莹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着,纯真的就像冬日里的雪花,美好也易消散。
“蔺儿……”锵良心头似有一把厉斧落下,切去了心头块肉,他额头青筋暴起,唇齿止不住的打颤,哀声道:“主子一切错都在奴与孩子无关,求您放过他吧!”
男子恍若未闻,自顾自的说着:“你做个选择吧,要么你杀了他,你活着;要么你自杀之后我杀了他。”
这个人有多心狠手辣他是明白的,可是为了孩子锵良还是怀着一丝念想去求男子,可恨结果终是让他心生凄凉。
男子抬手示意把孩子给锵良。
锵良急切的接过孩子视若珍宝的抱在怀里,父子俩的脸贴在一起,约莫是父亲下巴的胡碴扎痒了儿子,孩子伸手拨着父亲的脸颊。
男子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锵良,该做选择了。”
“孩子是爹无能护不了你,来世投个好人家吧。”锵良眼眶猩红,泪珠滚动,掌心汇聚了功力拍向亲子的额头,刚才还灵动可人的孩子瞬间闭上了眼没了生气,锵良万念俱灰,他用杀死孩子的那只手掌直劈自己面门,口中鲜血淋漓喷洒而出,他轰然倒地。
男子起身一边向屏风后走去,一边很是感慨的出声:“啧啧,杀手就是狠心啊,连亲子都下的去手。”
方才那位蒙面女子在男子走后,悄悄抱出锵良怀里看似断气的孩子,拿出一瓶化骨散洒到地上男子的尸体上,不过须臾地上就只剩了一滩脓水。
女子抱着孩子悄然无声的离开到了远离京城的山野村落,她拿出一粒小丸放进孩子口里,运功助他吞下,随后点了孩子身上的三处穴位。
“哇……”孩童嘹亮的哭声响彻洪野。
女子原先紧绷的心弦终是松弛了下来,她自怀中摸出一块菱牌塞入孩子的薄毯中,之后把孩子放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
“叩叩叩。”女子用力敲打着门,听到门里有人靠近,便转身躲于墙后。
“吱呀。”有一粗布麻衫的中年男子打开了木门,环顾四周无人,疑惑着正要关门一低头瞥见了地上憨睡的小团子。
男人抱起孩子,大声询问:“有人吗,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周遭唯有几声犬吠再无其他。
男人心中有了揣摩,想必这孩子是个弃儿吧,暗叹一声可怜,便阂上门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回屋了。
女子静静望着紧闭的木门,十二师兄你安心的去吧,你和阿姐的孩子会在这户寻常人家里平平安安的长大,不用再像我们一样终日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最后不得善终。
天大明。
君懿命人摆布早膳的期间,向坐到对面的曲舒梵问到:
“梵梵啊,你昨夜究竟为何一看见我就很是惊慌的大叫?”
曲舒梵抿着嘴想了想,才说:“我是看到你大叫,却也不是因为你才大叫的。”
“你这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我是昨晚睡得眼花了把皇表姐错看成了别人。”
君懿心里早有了猜想,为了炸她的话故意说:“这人是不是叫白宁致。”
“皇表姐你是怎么知道的?”曲舒梵不解,她貌似没提起过这个人啊。
君懿气定神怡:“你昨晚说梦话时有念叨这个名字,我便听下了。”
“嘻嘻,是吗。”曲舒梵笑着捏捏耳垂,继而义愤填膺道:“白宁致啊就是个不着调的浪人,不懂得怜香惜玉就罢了,简直是品德败坏,白瞎了一副美如冠玉的颜。”
曲舒梵每说一句,君懿的脸就黑一分。
可那曲舒梵偏偏是个不懂得看脸色说话的主,依旧控诉着白宁致的种种“罪行”。
“闭嘴。”君懿突如其来的呵斥惊的曲舒梵一愣,眼巴巴的瞅着君懿。
她怯怯出声:“皇表姐你怎么了?”
君懿知道自己的语气过重了,讪讪的笑了笑,夹起一块子鸭肉塞到她嘴里,道:“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规矩,专心吃饭吧。”
曲舒梵咀闷闷的嚼着鸭肉,心里暗道,果然宫里规矩琐碎,饭桌之上就是个熟络感情的地儿,这光吃饭不说话多无趣啊。
用完膳君懿就和曲舒梵被传去去了慈宁宫。
当她们二人到时慈宁宫已经汇聚了一干皇子公主。
君懿不动声色的扫视过众人,暗自庆幸所在的人里并无君淮。
曲卉慈正坐于高堂之上,声音一片祥和:“摆在你们面前的是佛门四大圣树之一阎浮树结的果实,味极尽甘美,你们品尝时应当怀着虔诚之心以感激佛祖的恩赐。”
“诺。”众人应。
曲舒梵拿起盘中深紫色果实,满心期待的咬了一口,真真是果肉鲜嫩,汁甜味美。
看到曲舒梵鼓着腮帮子满脸享受的模样,君懿无奈果然是个吃货。
“懿儿,哀家听闻你和舒梵昨夜遇上了刺客,你们可否受伤?”
君懿被提名,微微擦去嘴角的果汁残渍,道:“回皇祖母,刺客并未伤到我和表妹,让您忧心了。”
“那便好,”太后眉心舒展。
“四皇妹是何等人啊,谁敢动她分毫,她就能扒了谁的皮。”听这话恶意绵绵就知道出她三皇兄之口。
君懿回怼:“子若勿言,孰以为默者。”
见几位皇子公主们憋笑,曲舒梵这个书没读过几本的自是不明白她们笑甚,但她却察觉到了皇表姐和这位皇子不对付。
君盂冷哼一声,闭了嘴。
太后适时开口:“吃过圣果就要例行每年一度的抄录经书,照旧哀家会将你们分置在不同厢房,以供你们静心抄录。”
“诺。”
“抄书?我也要吗?”曲舒梵扭头疑惑的看着君懿。
还未待她开口,挨着君懿坐的君媤探出了脑袋,抢先说:“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圣果都给你吞入了腹中,这经书还能不抄吗?”
曲舒梵十分不情愿的呶呶嘴。
让她抄书还不如让她背着磨刀去砍柴来的自在,这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像蚂蚁似的看的她头皮发紧。
曲舒梵愁眉苦脸的咬着毛笔,过了好一会才堪堪动笔。
夜幕深沉,月华隐于云雾之后,廖星也不过几点,皇宫上下灯火阑珊,偶有大地虫鸣,一如既往的安宁平淡。
“曲小姐,曲小姐!”
“啊?矜匀你怎么来了?”曲舒梵惊醒抹了抹嘴上的哈喇子,她怎么给睡着了呢。
“我是来给您送药的。”矜匀捧上手里端的托盘,上面有碗黑乎乎的汤汁,随之她又问,“不过曲小姐您干嘛要啃书啊。”
曲舒梵低头一看,经书的右上角已然浸湿,上面还赫然留有一排牙映,她忙用手捂住,一本正经的开始扯谎:“这叫书本穿肠过,经文心中留。我这是为了接受更深层次的佛学熏陶,对了你给我送什么药啊,我看着像有病吗?”
矜匀笑,这位表小姐真是可爱。
矜匀摇摇头:“不像,可这是我们殿下让给您送的安神汤,说是您喝了后就能一夜无梦安睡至天明,不会再爬错床了。”
原来是这样啊。
“替我谢谢皇表姐了。”曲舒梵接过药放在一侧。
矜匀颔首缓缓退了出去,回毓湘宫去了。
既是皇表姐送的,可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曲舒梵端起药,一饮而下。
“呸,真苦啊。喝过那么多安神汤就没这么苦的,而且怎么会有股辣味儿。”曲舒梵吐出舌头,砸吧砸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