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宫内。
“卢嘉,长公主近日病情可有好转?”君越边摹字边开口道。
卢公公:“听皇后娘娘派去照顾的宫人来报,长公主的疫症毫无起色。”
“哎,”君越无奈一声叹息,搁置下笔站起身来,双手背后,走了几步,又是缓缓道“懿儿若受尽煎熬,却还是挺不过这一劫,该如何是好?”
“长公主生的慈眉善目是个福气人,会熬过去的。”卢公公佝偻着腰回话。
“朕问的是她若熬不过呢?”君越站住转过头冷冷说。
卢公公是这宫里为数不多的老人又跟了君越多年,他若是还听不懂这话里的深意,便是蠢了,只可惜了长公主,错生在了这无情帝王家。
卢公公小心翼翼的说:“长痛不如短痛,既已知长公主命数该此,倒不如送长公主早些去投个好胎。”
君越回过头,语气软了下来:“用安乐散吧,要让懿儿走的没有痛苦。”
若让长公主知道是您舍了她的性命,她怕才会痛不欲生。可这话他一个做奴才的怎么敢说。
卢公公哑着嗓子,颤颤巍巍道:“老奴领命。”
突然一个怒中含威的声音传入殿内:“这种命你也敢领,卢公公是想担个谋害皇室子嗣的罪名吗?”
“老奴不敢。”卢嘉匆匆跪到太后跟前。
君越一愣:“母后您来了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
“得亏哀家没让人通报,不然又怎能得知皇帝的心思。”曲卉慈斜眼瞅着他,慢悠悠地说。
君越瞥了瞥眉,平静开口:“母后只需要知道儿臣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究竟是迫不得已还是心之所向,旁人不得而知,但哀家得提醒皇帝,母过不及儿身!”曲太后依旧冷着脸。
曲卉慈指桑骂槐的意味明显,君越忙是出言替自己辩解:“母后您这是冤枉儿臣了,这些年我何曾有半分亏待过懿儿,相反这孩子是朕众多子嗣中最为宠爱的,从小金贵没让她受过一点委屈,可这疫病一发作,就折磨的她苦不堪言,宫中太医无能治不好懿儿,朕就只能生生的看着她受罪,母后儿臣这是心里难受啊。”
“那哀家就好过了吗?懿儿这孩子娘胎中就带了病,太医说她难以久存于世,皇帝道哀家吃斋礼佛,便把还在襁褓之中的她送到哀家身边,以求佛祖庇护,直至安度了四载春秋,懿儿才重回母侧,五年后白氏去了,你登基为帝虽名义上将她过继给新后,但实情你也清楚,是哀家怜她孤弱予以躬亲抚养,这孩子和哀家有缘呀!现在皇帝要赐懿儿安乐死,不就是要剜了哀家心头的一块肉吗!”
曲太后说起过去往事,眼里晕染着化不开的悲痛。
“母后这难道就不是在剜朕的心头肉吗?但凡儿臣有半点法子,又怎么会做这般残忍之事。”君越说的极富伤感,脸上也是痛苦与懊悔的交织。
曲卉慈想要在君越情绪松动时,趁热打铁保住自己的孙女,于是她陡然加重了语气:“皇帝你是掌握着万人的生杀大权,可虎毒还不食子呢,哀家今儿把话撂下了,谁若想碰哀家的孙女,就要先过哀家这一关。”
“母后非要逼儿臣吗?”面对自己母后强硬的态度,君越只得压低了声音反问。
“让你的皇儿,哀家的孙女好好活着是在逼你?皇帝你要记住,若你在一日就要护懿儿一日安康,这是白舒用自己的命求得,是你应下的承诺。”曲卉慈面色冷薄。
知道谈下去局势也无法扭转,再者瘟疫宫中无人可医,为了一个迟早要死的人多争无意,君越便松了口,好似惭愧般的低下头:
“儿臣谢母后警醒,是朕糊涂了。”
终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曲卉慈松了一口气,脸色也柔和了下来。
“哀家先走了,皇帝你忙吧。”
君越拱手:“儿臣恭送母后。”
看着曲卉慈走后,君越招呼卢嘉起身,挥挥手道:“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诺。”卢公公缓缓退去。
京都中。
熏风闲来无事在大街上随意溜达着,忽而瞧见一堆人围在告示栏前,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什么,抱着好奇的心理,便挤进去想凑个热闹。
寥寥扫了几眼告示,原是长公主身染疫病,宫中太医无能,在民间寻医救命呢。
这皇宫里防卫森严都有公主染上瘟疫,那像他们这些个平头百姓可不是更危险了吗?不行他得去买些预防瘟疫的药,还有熏香。
打定了主意熏风转身又挤了出去,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人揭下了告示。
“带我入宫,我可以救你们长公主的命。”
守在告示旁的官兵闻言领着那人离开,其余人便一哄而散了。
熏风回到掌中花先煎了两副药,就拿着熏香去了容与屋里忙活。
换了香炉里的香,又拿着熏香熏染各个角落瓦横,不一会儿屋内就烟缕缭绕。
容与皱着眉,用手在面前轻扇着散味:“这是什么熏香啊,怎么味道如此之怪,还浓郁的呛鼻。”
“这是用来预防瘟疫的,我刚才出去见了一则告示,说是长公主就得了瘟疫,药石无医眼下正布告寻大夫呢。”
闻言容与心理咯噔一声,猛然站了起来,这难以置信的话语,就像一把钝斧落在他的心头,随即他的眼里迸射出一股冷光。
“她骗我。”容与暗下握紧了手,看似有怒。
“容哥哥谁骗你了?”熏风感到莫名其妙,却未等容与回答就又匆匆的边说边向外走去:“唉,我的药该煎好了,我先去看看。”
月升中空,皇宫最近处的烟拽街人影寂寥。
容与迎月而立,双手轻轻捧着一盏红烛摇曳的孔明灯,打在地上的身影凄凄茫茫。
孔明灯随风盈盈而上,寄着一卷相思,一缕哀愁,一缱绮恋。
他念着孔明灯能飘到金枝贵人的身边,可皇宫的城墙太高,归往金枝贵人的心路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