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半天好人随同村里人去出工修水库。十多里远,要在那里住一个多月!这期间就出了件大事儿!以至于后来大奶奶逢人就说,光我就听了不下三回!
由于半天好人出工了,大奶奶就一个人带着凤姑在家忙活。
就在一天晚上,大约十点多光景。要在日里,凤姑早就睡了。可那天也不知怎地,她缩在大奶奶怀里,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着背墙上的神龛。
大奶奶见她这么神色不对,也跟着看了看供奉保家仙的神龛,见也没啥不对劲的地方,就问凤姑,“小凤啊?你一个劲地看它干啥呀?快睡!明天早起跟娘去地里干活儿!”
可凤姑听了,眨巴眨巴眼,小手指了指保家仙,低声说:“娘!那里面刚才跳出去一个东西,飞出去了!”
“小孩子不许胡说!那是保家仙!咱家供了好多年了!保佑咱家没病没灾!保佑小凤快快长大!听话!快睡!”
大奶奶说完,一下把小凤搂在怀里,轻轻拍打她后背,不一会儿,小凤就睡着了。可吊诡的是,我大奶奶却睡不着了!
“哎呀!你们不知道!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老是‘格登’一下,‘格登’一下的!还慌地不得了?!到底是咋回事呢?我想这里,想想那里,都挺正常啊?可心里就是不得劲了?后来,烦地实在不行了,我就坐在床沿上给小凤蒲扇。这时候,我听见北墙上的神龛里‘呼啦’一声,我寻思着怕是有老鼠进去了?别把里头的小碗打翻了!就端着煤油灯凑近了看,里面跟平时没啥两样啊?我就想可能是我听邪了!也就回到床上。刚一躺下,忽一下子想起你大爷来!”说到这儿,大奶奶两眼一瞪,把我吓了一跳!
“唉……”大奶奶长叹一口气,“我就寻思着是不是你大爷有什么事儿?可那时候又没有电话,离工地得有十多里地,到哪里问去?可又一想,他在外面修水库,几千号在一块儿!能有什么事儿?哎,不想了!可越对自己说不想,心里就越放不下你大爷!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就刚迷糊着的时候,我听见神龛那边又是‘呼啦’一声响!我一下子就醒过来,又看那神龛,你猜咋着?”大奶奶直勾勾地看着我问道。
“我……我哪知道……”我心里毛毛的。
“那神龛里有水,一看就是刚洒上去的!”
“啊?:!”
“我呀实在闷地慌!就又寻思你大爷,可这回不一样了,我只寻思了一小会儿,就困地不行,一下子就睡过去了!第二天起来,我心里也不烦了!可两眼就一个劲地朝大门口看,觉得你大爷会回来!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啊?!这才走了一星期不到?可到了傍黑天的时候,我刚端起饭碗,你大爷回来了!一进门,也不跟我说话,一下子就跪倒在保家仙跟前,‘崩崩崩崩’地磕头!直到头都磕肿了才起来!”
“哦……嘿……”我想像着大爷的头,不禁想笑!在我记忆里,我大爷是个光头,头发很少,可以忽略不计!
大奶奶没注意到我的表情,继续道:“我忙问你大爷到底咋回事呀?”
“快摆供烧香!要不是保家仙救我,我就回不来了!说这话时,你大爷脸煞白煞白!我就忙着摆供,你大爷亲自点三根香,插在香炉里,接着又磕头!嗑地那个头哟……”大奶奶说不下去了。
“到底咋回事呀?”我有点儿急了!
“你大爷敬完保家仙才跟我说,昨天夜里他跟着几个人去水库里游泳,从北头游到南头,歇了一会儿就从南往北游,可游到中间时他游不动了!想喊前面的人却叫不出声来!挣扎了几下,呛了几口水就没知觉了!后来猛地一睁眼,看见自己躺在岸上,眼前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正拍他的背!后来才知道这人姓张,水性很好。那天晚上,游回去的人不见你大爷,知道事儿不好,可都没力气回去救人了,就急忙跑回村里找那个姓张的人!可巧那个人正在村长家打牌,一把拉起来就去了水库!你说巧不巧啊?”
“真巧!”我由衷地替我大爷高兴!
“那些人到了水库边上,拿手电筒往水面上照,啥也没有!大家伙儿都说这下完啦!可那个姓张的人说我刚才咋听一个声音说人在东南边,我得过去看看!可其余的人都说自己没说。那姓张接着就下了水,朝东南游,最后他游了大半个水库,找到你大爷!一个人把大爷拖到岸上!拖到岸上,那个人又把你大爷倒挂在驴背上,赶着驴快跑,好把你大爷肚子里的水给控出来,折腾一个多小时才把你大爷救活了!恩人啊!”大奶奶说到这儿,总是抹眼泪。
“真是大好人!”我夸道。
“你大爷醒过来就给姓张的磕头,可那人把你大爷拉到一边,悄悄地说你不用谢我,我只问你一句,你家有没有供保家仙啊?你大爷说有啊?那人就说我下水前打着手电筒找不着你,正着急呢!就听一个尖细的声音说人在东南边!人在东南边!可我问别人,都说没吱声!我下水后,那个声音一直在我耳朵里响个不停,‘往左!往右!再往左!好了,你扎个猛子往下摸!’我当时就跟没魂儿似的,那个声音说啥我就干啥!终于把你捞上来了!唉!一定是你的保家仙在说给我,要不你真完了!回家好好烧香磕头吧!”
“保家仙真好!”我由衷地赞叹一声。
“所以你大爷歇了一上午,下午就回来给保家仙烧香磕头!那姓张的恩人自然是不能忘!一连十多年,过年后你大爷就去那人家里拜年!直到去年初三去他家里,吃了饭后,那张恩人说明年不要再来了!再来我就生气了!我是水呱呱子(专门潜水的人),一辈子救的人多了去了!还没一个像你这样一直忘不了这点儿事的!!明年决不能来了!你看看,他真真是直接人(做事直来直去)啊?”
我听了,心里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