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半天好人一骨碌爬起来,冲西屋大叫一声,“妹呀!哥到镇上有事儿!你在家等着,我给你买花头巾回来!”
“啥?去镇上?我也去——”刘梅大叫一声,一骨碌跳下床。
半天好人看着刘梅那着急的样子,开玩笑似的说:“哎呀!早知道你醒了,我就不叫你了,这下人好了,我给我自己找麻烦!”
刘梅眼一瞪,嚷嚷道:“我本来睡地好好的!冷不防叫你一嗓子把我吓醒了!我就再没睡着!我不管,你得带我去镇上玩一天!还得给我买好多好东西才行!”
太阳刚刚升起,还没一杆子高,黄不溜的跟个鸡蛋黄似的!
路边的枯草上挂满一层细细的白霜,好似穿了身素净的白衣!偶尔有一两颗大一点的露珠点缀在草丛中,恰似那枯草流出的最后几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滚落而下,转眼便没入土之中,消失不见!
半天好人梗着脖子,沉着脸,不紧不慢地跟在刘梅身后。
刘梅可好长时间没去镇上逛逛了,她撒欢似的在前面又蹦又跳,!一会儿掐根草棍儿,在手上舞动几下,扔了!一会儿,她又拾起块小石头,趁半天好人不留神,手一扬,“啪”一下正中人好人脑门儿!
“哈哈哈哈!真好玩儿!”刘梅仰天大笑着,东倒西歪地往前跑!
半天好人揉了揉眉心儿,没好气地咒她道:“快点跑!摔倒了好把门牙磕掉!”
兄妹俩一路打闹着往镇上走,家里,刘梅爹娘正忙地不亦乐乎!
依半天好人所言,刘梅爹掀开草垛后那块木板,望着黑乎乎的洞口,刘梅爹打开手电,小心地跳下去,顺着洞往里走。约摸走了十多米,刘梅爹突然看见一架梯子?!
“这是干啥用的?!”刘梅爹带着满脑子疑问爬上那梯子。
“一、二、三、四……”刘梅爹边爬边在心里数数,等到他数到十,头却一下撞到一个硬东西上!撞地那叫个疼!刘梅爹眼前一黑,身子一晃,整个人差点儿就从梯子上滚下去!他急忙抓住梯子,忍着疼举手电一照,咦——上面是一块木板,把整个洞盖得严严实实!
刘梅爹仔细一看,木板一边还有个把手,便抓住那把手一拉,“哧拉”一声,那木板便滑进右手边的凹槽里!
“嗯!?这木板上面暗红色的东西是个啥呀?”刘梅爹好奇地弹指一敲,那东西发出清脆的“当当”声,像极了敲水缸的声音!正疑惑之时,却见上面的东西一下挪开,随即刘梅娘岀现在眼前!
镇上,半天好人领着刘梅一头扎进牲口市!
这牲口市横跨溪水两岸,岸边是成排成排的柳树。那些卖牲口很自然地把自家的牛马羊驴拴在柳树上,而一群群的小猪崽则在老母猪的带领下一头扎进溪边的淤泥里,可着劲地打着滚儿!看那架式,必定是想把自个儿糊成一个脏球儿,好叫买主一看就恶心,自己也就能安安稳稳的呆在妈妈身边了!
聪明的猪!
半天好人拉着刘梅径直走到一群驴前!
“明理哥,你买驴呀?”刘梅皱着眉头问。
“嗯!”
“你家不是有牛吗?还买啥驴?!吃饱了撑的!”
“你懂个啥?我天天做豆腐,你帮我推磨?”
“啍!我吃饱了撑的?!给你推磨?!我自家的磨我都不推!哎!明理哥,呆会儿你给我买件花毛衣吧!”!
“中!不过得先买驴!”
“那这驴就不赖,驴脸不长不短;驴毛也不那么黑,毛绒绒的,摸一下也不扎手;最最好看的是这对驴眼,水汪汪的,又大又亮…”
“那是驴驹子!”半天好人只扫了一眼那小毛驴,扭头就走,却不想一头拱在前面的驴身上,疼得他“哎呦”一声蹲在地上。
牵驴的人忙上前扶他起来,“大兄弟,你没事儿吧?”
这一下着实把半天好人撞地不清,他捂着眉头心里嘀咕着要不要“敲他一笔”时,却听刘梅大叫一声,
“哎呦!我的个娘哎!这白——马——”
半天好人一听,抬头一看,两眼立马直了!!
“这……这白色的是——驴还是——马?!”
“哈哈哈哈!大兄弟!这是驴!雪白雪白的驴!世上少有啊?怎么样?中意不?”
听那人这么问,半天好人一时懵逼,他傻不拉几地看着跟前的白驴,心里啧啧称奇!
“乖乖!人常说世上毛驴不灰就黑!哪听说过白毛驴啊?还雪白雪白的……”半天人好人绕着这白驴转了一圈,“嚯!这白驴竟长了一根乌黑的尾巴,乌漆麻黑,又粗又长!”半天好人禁不住咧了咧嘴!
见半天好人这小表情,那卖驴的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只让他尽情地相看那驴。
“真是开了眼了!白驴长着黑尾巴?!它到底是白驴娘跟黑驴生的呢?还是黑驴娘跟白马爹生的?!哎哎—想哪去了?!驴跟马生骡子!!…”
就在半天好人仔细思量白驴的“出身问题”时,身后传来“呵呵呵”的笑声!
半天好人好奇地回头一看,咦咦咦!!好俊的一头大黑驴!
只见这头驴体型高大、匀称,全身的毛色乌黑油亮,头颈高昂,眼大嘴齐,背腰平直,四肢有力,蹄圆质坚,十分威武!
“哎呀!这驴好猛呀!快买这头!”刘梅一看就喜欢上了,连连催促半天好人“就这一个!就这一个!快买!快买!”
而半天好人第一眼看见这大黑驴时,眼前也是一亮,“好驴!乌头驴!!!”可作为买驴的人,他拿定主意,“再好的驴也要贬它三分再说!巴巴地往前凑,只能叫卖驴的把价往高里喊,自己吃大亏!”
所以,听了刘梅的话,半天好人偷偷白了她一眼,接着又漫不经心斜了那驴一眼,轻描淡写一说了句,“这驴得有年头了吧?”
“啥?!……”卖驴的一下急了,“有年头了?您可真会说!来,我叫你看看牙口!”说着,那卖驴的一把掰开黑驴的嘴。
“哎!瞧!鼻大口方,两岁牙口!”
“嗯……”半天好人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指了指那驴的后腿说,“就是这后腿略显细了些……走上坡路……蹬劲儿小啊……”
“褒贬是买家!!”那卖驴的心中一喜,忙把那驴头朝胸前一拉,撇开两片嘴,对自己的驴一顿猛夸!
“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乌头驴!你看不出来也不打紧!这可是从德州大平原上来的货!比咱当地的驴好到不知哪里去了!可方才有一人儿,不懂装懂,说我这驴是憨大个儿,中看不中用!我就跟他说,这相驴嘛,‘上看一张皮,下看四肢蹄,前看胸膛宽,后看屁股齐。头要方,额要宽,耳朵要削竹!’可他硬说好驴必是‘三粉’,要‘鼻周围粉白,眼周围粉白,腹下粉白。’那才是好驴,他却不知在这牲口市上就只有我这一头‘乌头驴’,少得很咧!能避邪!你要是买回家,我保你家宅平安、六畜兴旺、财源广进、福禄双全、子子孙孙……哎——你这闺女—”
半天好人吃惊回头一看,心里叫苦不迭!
“我的个姑奶奶!你咋骑驴身上啦……哎哎哎!快下来!快下来……”半天好人急忙上前拉刘梅。
刘梅却一把推开他,格格笑道:“怕啥?不就是头驴么?它再白也不是马呀?跟你说,任吒家里就有一匹白马,雪白雪白的,我有空就骑!哈哈哈……”
“快下来!这驴可不老实!小心摔着!”
“得驾!得驾!得驾……”刘梅得意地拍着白驴屁股,那白驴竟听话地转起圈来。
“嘿哟!红妮子骑白驴!美死了哟……”那卖驴的拍着手叫好!
“好好好!这小妮子可真不籁!”
“这是谁家的闺女啊?咋这么大胆?!骑白驴?!”
……
听着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半天好人却怔住了!恍惚中,柳眉正骑在那白驴背上,欢快地笑着,时不时地冲自己抛个不大不小的媚眼儿……
“老子就买这白驴!!”半天好人一声暴喝,把卖驴的吓了一大跳!可半秒之后,那卖驴的便随声高喝,“中!这白驴就配你媳妇儿骑!”
“这是我妹子!”
“就配你妹子儿骑!看在你妹子喜欢的份上,牵走!”
……
夕阳西下,刘梅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高领秋衣,两腿交叉骑在白驴背上,美滋滋地哼着歌儿。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