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个时辰,饭菜便齐全了!
半天好人端上一碗鸡肉。
玉凤见盛鸡的碗大不说,那碗底儿足有四五寸高!当下就来了句,“金鸡独立”!
“好彩头!”半天好人夸道。
“让一让!让一让!王八汤来喽!”
俩嘴吆喝着,把一大盆王八汤放在鸡肉跟前,指了下说道:“这叫王八朝凤!!”
刘梅“嘿”地笑出声来,玉凤看去,刘梅却一下捂住嘴,生怕漏出一丁点儿声,可她的眼睛却在“眨呀眨呀地笑!!!”。
玉凤心里一下系了个大疙瘩!
“这死妮子!一向口快心直!啥时候捂着嘴笑过?一准是想‘王八朝凤’朝的就是我玉凤!!哼哼!该死的王大民!气死老娘了!”
玉凤正生气呢!只听柳眉说了句,“菜齐!先吃菜垫垫肚子!别客气!吃!!!”
柳眉话音未落,俩嘴就下手了!这家伙一手拿筷子,一手攥个汤匙,左右开弓,集中“火力”主攻王八汤!!
柳眉夹了个鸡爪子放进刘梅碗里,笑着说:“鸡爪子挠病!吃了它!”
俩嘴一听,一皱眉头,不满地说:“啥年月了?解放多少年了?还说鸡爪子?”
“那该说啥?”
柳眉生气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撂。
“凤爪儿!!”俩嘴脖子一扬,得意地说,“你没看出好人大哥把他家的大红公鸡抓来了?我杀鸡时,还故意指给你看那鸡尾巴上的长翎?!那高高红红的鸡冠子?!跃进嘴里的火凤凰就是它!”俩嘴一筷子夹起鸡头,一口就咬下大半个鸡冠子!!!
“啊?!你—”柳眉看着半天好人,一时不知该咋说。
“嗨……”
半天好人得意地笑了,看着柳眉,意味深长地说:“不就是只鸡吗?家里还有十多只呢?可难得咱们这能聚到一桌儿!!缘分深—”
柳眉听了,面不改色地说:“那也不行!这鸡可是跃进他姊妹仨喂大的!得叫孩子们吃点儿!”
“锅有还有呢!”半天好人说着,夹了块鸡大腿放在柳眉跟前,“这大腿又香又嫩!柳师父多吃点儿!”
俩嘴“咕咚”一声咽下一大口王八汤!只觉胸中实在憋得慌,当下就冲半天好人“嗝”了一声!
柳眉白了他一眼,将脸往一边一扭!
俩嘴顿觉嗓子眼一堵,下面那个“嗝”死活也打不出来?!
这时,眼前闪出一杯酒?
“来!尝尝这个!刚才我出去想买些酒菜,可这村里实在没啥好东西!正愁呢!刚好你们村长迎面走来,我就从他家里拎来这瓶西凤酒!正宗的山西货!”
“陕西货!”半天好人纠正道。
“就是山—散西货!就是散西货!就是散西货……”
“好了好了!别管山西还是陕西,都是好—货!我喝!!”俩嘴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牛!一口闷!!大民哥好样的!”
玉凤翘起两个大拇指,晃了又晃!!
柳眉头一低,专心吐鸡骨头……
光阴似箭!
转眼间,俩嘴已经消灭了小半盆王八汤!
半天好人一看,有些发急!伸着筷子在盆里好一通拨拉,才挑出一小块王八裙边,刚送到嘴边。俩嘴却开了腔,“那东西是女人的药!我家柳眉这些天来东奔西走,面皮儿都干了!最该吃它,养养面皮儿!!你一个大老爷们,不老不少的……”说着,俩嘴夹起那个王八头放进好人碗里!
“就是咧!没想到大民哥懂得还真多!!女人就得多吃像裙边呀,肉皮呀,猪蹄呀……”
“那是发奶的!!”俩嘴不耐烦地顶她一句。
玉凤很不服气地顶回来,“猪蹄是能发奶!那小孩吃了奶,长得水水灵灵!白白嫩嫩的!就证明猪蹄能养面皮儿!”
“你养你吃!我家柳眉从来不吃那玩意儿!脏!!”
玉凤一声不吭!一双杏眼,恨恨地看了俩嘴一眼……
柳眉依然面无波澜,她斟满一杯酒,双手举到玉凤跟前,笑着说:“大妹子,咱姊妹俩虽初次见面,可我觉得咱俩很投脾气儿!来,干一杯!”
“干一杯!”
俩嘴摸着滚圆的肚子,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正思量到底吃还是不吃?
玉凤又悄悄地夹给他一块狗肉!
“来!把这块也干了!我拿酒出来时,村长老婆正在捞狗肉!热腾腾的,老远就香得不行!村长就又给我捞了一大块!大伙儿都再吃一块!都再吃一块!”
半天好人呷了口酒,半认真半揶揄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才来我们村两天,就从村长家里拿酒捞肉!!”
“我跟你们村长在一块上过夜校!那时,我是文艺委员,他是班长!!”
“原来都是干部啊!!”半天好人竖起两根大拇指,冲玉凤晃了晃,“牛!!!”
“哪跟你牛?!”
玉凤把手中的筷子一竖,一手一根,冲俩嘴的脸左右一比划,“幸亏那白驴脸比这个长!要不,你那副对联还真贴不上去!!”
众人哄堂大笑!
吃饱喝足,半天好人端着一碗鸡肉回了家。
柳眉拿了把剪刀,手把手地教刘梅铰鞋样儿!
俩嘴点着烟袋锅正要往跟里往,玉凤却“嘿嘿嘿”地坏笑起来。
俩嘴听她这么笑,浑身上下不自在。
“我说你咋一个劲地怪笑?!碜死个人!!”
“嘿嘿!烟袋嘴儿香不香?!”
俩嘴一下坠入云里雾里,他疑惑地把闻了闻烟袋嘴儿,又舔了舔……没啥异常?!
“啥意思?!”
“你过来我跟你说!!”玉凤冲俩嘴连连招手。
“就在这儿说!一个烟袋嘴儿!有啥由不得人的?!”
俩嘴挥了挥烟袋锅,一副正人君子的榜样儿。
“那行!我说实话,你可不能出卖我噢!嘻—”
“啥?!出卖你?你这是啥话呀?咋听着马头不对驴尾啊?!”
“哈哈……”玉凤一下笑弯了腰,指着俩嘴道,“马头是对不上驴尾!可—可你的嘴对得上!哈……哎哟哟—哎哟哟!笑死我了……哈哈哈……”
一旁的刘梅一听,当下扔了手里的剪刀,拍着手大笑起来。
“你你……你们俩—疯啦?!”
柳眉看着这对活宝,一时莫名其妙!
俩嘴摸了摸自己的嘴,看了看,嘴上也没驴毛呀?它咋就对上驴尾了呢?
“哎哎!你说清楚!我一看见那‘欠子驴’就恶心!咋说我对它的……”
玉凤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大喘几口气儿,提醒俩嘴,“你你—你早上抽好烟了没?!”
“早上?!好烟?!那是好人给我的……”俩嘴细细地想着,咂吧着嘴,自言自语,“啧啧!那烟袋锅里应该是好烟!老远就闻着香!啧啧……可那烟袋嘴儿!啧啧……嗯?!好像有点儿腥……”
“刚从驴腚里拔出来的—哈哈哈……”
柳眉听到这儿,一下笑倒在床上……
俩嘴的脸一下煞白煞白,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吐出来……
半天好人可没见俩嘴那狼狈样儿!他一回家,就倒在床上,两眼一闭,悠悠荡荡地进入梦乡!
恍惚中,好人来到老柳树沟!
沟里,一片狼藉!
柳叶儿早已落了,铺满沟沟坎坎。无数的柳枝儿,横七竖八地混在落叶之中。
“这可真是寒冬腊月了,连柳树枝儿都冻断了……咦—这柳树皮呐?!”半天好人惊讶地看着眼前这棵老柳树,这棵老柳树少说也得有一抱粗细,可奇怪的是,自地面算起,一人多高的树皮没了!只剩下光溜溜的树干,在寒冷的北风中,裂开一道道半尺长的口子!
半天好人正疑惑呢!耳旁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呼喊声,“明理!明理你可来了……”
半天好人惊讶地看去,只见那光滑树干上,慢慢浮现出一张人脸!
“柳眉!你咋在树里?”
“明理—”柳眉一开口,两行泪珠儿滚滚而下,“你咋才来呀?我受了伤……好想你!”
“谁伤的你?!看老子不开死他!”半天好人暴喝一声,拳头攥地“咯咯”地响!
“是老鼠!一群老鼠趁我睡觉时,咬断了我的腰!我也没法儿找你!我现在先住我爷爷这里!你快去把我的腰绑好!只要来年我的腰长好了!我才能回去!”
半天好人一听,急地火冒金星!他一口气跑到原来柳眉呆的地方,见那棵柳眉已拦腰断为两截!
树干断口处参差不齐,明显看出细小的牙印,一排排,密密麻麻,好不碜人!!
见如此惨样儿!半天好人眼前一下子浮现好多年前的画面!
那时,几个淘气的小伙伴拉这棵小柳树玩,把它拦腰折断!幸亏自己把它绑好!可那回虽然小树干断了,可树皮还连着,自己找了根木棍儿朝树干上一绑,那柳树竟恢复原样了!当年就长好!!
可再看看眼下,这棵柳树比当年粗了不止十倍八倍,当那树头十多个大男人就扛不起来,更别说绑了!
正着急呢!忽然背后传来一声驴叫!好熟悉啊!
半天好人回头一看,呵!白龙神驹!自家的驴儿!!
半天好人惊喜之下,随口说了句,“你咋来了?”
谁知那白驴儿竟开口说话了!
“我乃黔洲大地来的神驴儿!特来帮你!”
半天好人吓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白驴儿哆嗦着说:“你你……会说话?你是人是鬼?”
“我是驴!一头会捉老鼠的驴儿!少废话!快从我尾巴上拔根驴毛,把那两截树干拴在一块儿,这柳树就活了!”
半天好人一听,将信将疑地拔下一根驴毛!
说也奇怪,那驴一拔下来,就一个劲地长长,眨眼的工夫,就长到五六米长!
半天好人刚把驴毛两头系在树干上,那驴毛竟拉着两截树干合到一块儿!!
断口处合地严丝合缝,跟没断一个样儿!
“我的老天爷!这驴毛可真神了!眨眼就把柳眉救活了!!我说驴大哥……”半天好人话才说一半,就听耳旁响起一阵嘈杂的叫喊声!
“哎呀!天!白驴儿吃老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