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嘴后来骂没骂半天好人我不知道,反正自从俩嘴叫了声“睡神”,过了这么多年,全家人还都活蹦乱跳的,一个都没死!乡亲们那颗悬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下了!!
打那以后,乡亲们嘴里时不时地多出“睡神”俩字儿!
我也慢慢知道他老人家的故事。
半天好人是真能睡!!!
对他老人家来说,凡事只要能闭着眼,那就没有睁开的必要!
据说,自打从娘胎里出来,他跟平常的宝宝也差不多!饿了就吃奶,吃饱了就睡!要说不同,也有一点儿,就是这宝宝吃奶时从不睁眼?!
睡着吃!!
“你倒是看为娘一眼啊?”
不睁眼!
“娘的奶叫你白吃!可‘吃水不忘挖井人!’你好歹也得瞅一眼这奶是谁的啊?”
还是不睁眼!
动口不行!那就动手!
点点眉心儿!戳戳小鼻子儿!捏捏歪嘴儿!挠挠小脚丫儿!
就是不睁眼!
“这宝宝也忒不给面子了!!”
一气之下,小心地扒开小眼一瞧!嚯!小眼珠一动不动!一直都睡着哩!!
这孩子!真能睡!
睡也好!胖小子,四方大脸,跟个冬瓜似的!无论黑白一个劲地睡,大人倒是省了心。
可随着这位宝宝一天天长大,家人们惊奇地发现他的“睡功”也跟着一天天的增强!
早饭后,趁别人剔牙的工夫,他悄悄溜上床,来会儿“回笼觉”!
大人饭后要去地里干活儿,把他放在家里倒是不用担心他胡折腾——他会一个人悄悄地睡到人回来!可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小孩子又怎样?最起码也能使个“蚂蚱劲儿”!!!
半天好人倒也听说,扛起小锄头就跟在大人屁股后面下了地。
一路上,大人只顾埋头往前走,走着走着,忽地想起后面咋没了声响?!回头看去,只见半天好人远远地落在后面,耷拉着小脑袋,左摇右晃,一步一挪,慢吞吞地气地人牙根痒痒!
“哎!娃子!你快一点儿行不行?!日上三竿啦!!!”
大人这一嗓子,足以叫醒半天好人!毕竟他还在假睡状态!可你瞧吧!接下来,半天好人一准慌里慌张地往前跑,可没跑几步,便又会慌里慌张地往回跑!大人仔细一瞧,噢——他肩上的锄头不见了!!!
好歹帮着大人使了个“蚂蚱劲儿”,中午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吃饭了!
娘亲拿出一大摞煎饼,黑黑的,地瓜面的!半天好人抓过一只就啃!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农家子弟有个地瓜面的煎饼啃也就错了!何况饭桌中央还有一大碗咸菜!用自家地里种的疙瘩头淹的,比地瓜面煎饼还黑,切地拇指般粗细!多少还洒了点酱油儿!
吃吧!!
一家人歪着脑袋,咬着牙儿,可着劲儿撕下一块块煎饼,鼓着腮帮子一下一下地嚼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榜样儿!
半天好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低着头,佝偻着身子,蹲在板凳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嚼着……
粗茶淡饭,吃起来也快,不消一会儿工夫,饭桌上就只剩下半天好人自个儿了。
家里人催促一声儿,他常常是一声不吭,还是低着头,手里攥着煎饼……
这个时候,家里人要是轻轻拽一下他手里的煎饼,十有八九就能把他手里的煎饼拽出来……
手里连煎饼都没有了,半天好人仍然低着头,一声不吭……
吃饭都能睡着!
可吃完饭后,大人们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半天好人铁定是要睡午觉的!用他的话说就是“饭后眯会儿眼,舒心又养颜!”
这午觉是每天的必修课目,几十年来雷打不动!
至于晚上,他老人家傍黑就得上床睡觉,饭晚了就干脆不吃!
由此,半天好人一整天都懒洋洋的,没一点儿活物气息!!
可就这副精神头,半天好人还混进了私塾!
没错,私塾!
这得益于半天好人的老爹!他老爹是村里的木匠。那年月,木匠作为村里头为数不多的手艺人,可真的吃香!比那些成天蹲在庄稼地里,修理地球的庄稼汉,手里要多那么几百吊钱!
因此,半天好人才有了一个进入私塾“深造”的机会!
多好的机会啊?!!来之不易!!
得好好珍惜!
就这样,半天好人就跟着一帮半大小子进了私塾。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叫,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呼……呼……”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呼…………呼…………”
“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难者亦难矣。人之为学有难易乎?学之,则难者亦易矣;不学……呼……呼……”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风声、雨声、读书声——呼—呼……”
……
一间茅屋的私塾,十五六个书童,加上私塾先生,那读书声愣是盖不过半天好人的呼噜声!!!
以至于到了后来,只要他老人家的呼噜声一起,私塾先生的上下眼皮就打架!以至于后来,由于半天好人在好多事上不大配合先生。所以,先生就理所应当地给了他几双小“小鞋”穿穿!这些前面都给大伙说清了!不明白的再翻开第六章看看啊!!!
就这样他还在私塾里混了五六年!他老爹跟私塾先生一交流,知道这孩子实在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料,也只好作罢!
此时,半天好人恰逢二八芳龄!他老爹一拍大腿,“赶紧给他成门亲事,快快地分家,他爱睡到啥时候就睡到啥时候!”
于是乎,这年的腊八那天,一群人吹吹打打地把新娘子迎进家门。
人生两大好事儿,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半天好人也深知“春宵一刻值千金”!客人一走,他就钻进洞房,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
过了半年多,媳妇儿在跟妯娌们说悄悄话时,大伙儿才知道,洞房之夜,半天好人竟睡在媳妇肚皮上!
众人听了,笑地一下倒在地上!!
可那个时候,作为一个女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抱着走!!!”
媳妇儿长叹一声,也就忍了!!
说到这儿,你不得不佩服半天好人,他老人家婚后竟把婚前的作息习惯完整地保持下来,甚至还增添了不少额外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