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乌鸡岭后,三儿将银票全部上交老虎,大哥对他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做法一通大骂。
这段时间龙虎帮逐渐在乌鸡岭站稳脚跟,其他人都在为光大帮会而积极奔走,只有三儿整日无所事事,大家倒也没什么意见,因他是大瓢的三弟,帮中三大元老之一。三儿并不是游手好闲之徒,他最大的爱好仍旧是武功,虽然步穿云老爷子辜负了他,但他还是默不作声地在腿上绑上铁沙,按部就班地练起轻功来,这比抱朴归元功打坐练气有意思多了,练够时辰之后,再随便翻翻《金刚指》与《五禽技》,一天时间也就过去了。
这一天,派去座虎庄探听消息的安彘童回报,寡妇木兰芝麻烦缠身。
石真金、庞犀象越狱之后,霍狮压力与日俱增,但是又无从下手,通达镖局在乌鸡岭遇袭、石铛乡失镖之后不敢声张,原熊帮逃散的喽啰兵都是在县衙挂号的土匪,也不敢跟官府接触,消息封锁,霍大捕头暂时还没又得到龙虎帮众匪的消息,也不知道兄弟霍夔已经被人干掉,他只能在贼人的老巢——座虎庄守株待兔,希望能抓住盖擒虎、高金殿、田三昧其中的一个,然后再顺藤摸瓜缉捕石真金和庞犀象。
田三昧是朵奇葩,跟家人和村民格格不入,估计不会自投罗网,盖擒虎据说比较重义气,如果对他爹下手,他一定会回来救人,但是他不一定知晓石真金、庞犀象的情况,他妹妹盖明珠又烧得一手好菜,这几日一直在给公家当厨娘,所以这边他只部署了何振侠和李骏驰。他重兵布防在木兰芝那里,这小蹄子与高金殿有私情,没有一点妇人的美德,而且还是个刺头,哪怕是稍稍给霍狮一点温柔,也不至于被他如此照顾。这个有点姿色又有点家财的寡妇,成天被一帮如狼似虎的兵匪围着,瞅着,囚禁着,惦记着,内心也是无比崩溃。
龙虎帮吸纳了熊帮变得兵强马壮,如旭日初升,正是扬名立万的好时候,作为一帮之主的老虎想要和官府来一次硬碰硬,而帮中的头号智囊状元却极力反对公然对抗朝廷,虽然木兰芝是被他连累的,但他觉得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何况此次霍狮还将盘龙县各大武林势力——王犊、鲁仲孙、刁十朋、赵貔貅都喊来了,如果明刀明枪地开战,恐怕不仅仅是得罪官府这么简单了,得罪官府还有活路,黑白两道都惹下了,恐怕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经过大家一番讨论,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一方面派出解彪、安彘童继续到座虎庄打探,另一方面派汪涛、马当先、崔柏龄三人去县城侦察崇义武馆、瑞蚨宝号、欢喜坊、貔貅庄四家势力。
帮中的散仙——三儿在关键时刻又失踪了,不过他有时候能歪打正着干点关键的事,凭他一己之力肯定对付不了霍狮、王犊等高手,但是县城空虚,他倒是可以去拜访一下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的夫人名叫连藕,是御史中丞连文隽的千金,她养着一只名贵的白色狮子猫,名唤“雪绒绒”。三儿检验了一下这几日练轻功的效果,轻轻松松翻墙进了县衙里面,不过他与雪绒绒差距还是很大,此时正是三更时分,那雪绒绒也在房子外面悠闲地散步,三儿蹑手蹑脚地走进公堂里,想看看有没有狗头铡之类的,那只猫悄悄跟在他的身后,他虽然耳聪目明,却一点也没察觉,月色照进来,他忽然发现一头猛虎的影子就在自己旁边,一回头吓得毛都炸了,惊叫一声,这一声把那只雪白的毛球吓得更是膨胀了一倍。
这一声惊叫,把打更的召来了,他朝公堂里瞅了一眼,“咦,门怎么开了?”
三儿此时正藏在公正廉明那个烫金大匾的后面。
“绒绒老祖宗你怎么在这里?”更夫走进来,想要去抱那只猫,那猫龇起牙,抬起爪子,尾巴挓挲得像扇子一样,凶狠地冲他喵呜。
更夫拍拍身上的灰土,“祖宗,你要是有什么闪失,小的这份差事可就完了。”
绒绒不再理他,直勾勾瞅着公堂正中的那块大匾,他也坐下来,瞅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问题,敲起铜锣走了出去,“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门闭户,防贼防盗喽!”
三儿从屋梁上下来,拍了拍那猫的脑袋,“兄弟,别跟着我了,我是个杀猫不眨眼的刽子手。”
那猫很通人性,开始大声喵喵,不远处的更夫丢了锣,丢了梆子,连滚带爬地往这里跑来。
三儿用猫腾猴挪的步伐逃了出去。
此时,县令顾炯之还在伏案读书。连藕给他端来了银耳莲子羹。
三儿蘸着口水捅开窗纸,向里面一瞄,那连藕明眸皓齿,莲足藕臂,果然是富家大小姐,千娇百媚的,很符合三儿的口味,他不禁咽了一大口唾液。
“炯之,还在为柳林镇万宝村张大户那事愁烦?”连藕问道。
“真想把这个张大户下进大牢,给他一顿杀威棒,他就老实了。”顾炯之目露凶光。
“这本是一件小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刘贵一看就是刁民,既不想用卖儿卖女,又没有其他财货抵债,纠结乡民,聚众闹事,他才应该吃板子……”
顾炯之瞪了娘们一眼,“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三儿在外面听得热泪盈眶,把青天大老爷大大夸赞一番,等他们夫妻睡觉之后,他潜进书房,留书信一封——
县令大人,我是江湖义士一名,今夜本想要你的脑袋,见你为刘贵做主,还算是名清官,故打算放你一马,但是你别再为难松峪乡座虎庄无辜寡妇木氏,留点气力多为老百姓做点好事。于小麻留信。
三儿觉得这威胁不够严厉,便将书房水缸里的一条锦鲤捉出来敲死,将书信塞进鱼的口中,然后找来一个铁钩将它穿起来,拴在屋梁之上。十分满意,悄悄离开,找了个破庙睡了一晚,就等顾大人将霍狮等人召回去。
第二天一早,丫鬟一声惨叫惊醒了连藕,连藕到书房一看,顿时嚎啕大哭起来,雪绒绒吊在屋梁上已经死了,见过用蚯蚓钓鱼的,从来没见过用鱼钓猫的。这下麻烦了,更夫难逃干系,丫鬟也少不了一顿皮鞭。
顾炯之过来一看,发现了三儿留下的恐吓信,拍案怒吼:“赶紧给霍狮传个口讯,让他立马把木兰芝、盖世甫、田金粟等一干人犯给我拘押起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三儿中午起炕找了家馆子吃了点饭,下午到县衙去观察形势,一帮百姓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对戴枷示众的几个人指指点点,他不看不要紧,一看惊得下巴掉了。
县衙门前贴着一张言简意赅的告示——
窝藏江洋大盗石真金者木兰芝、盖世甫、田金粟,与之同罪,各脊杖二十,示众十日,流两千里。
三儿赶紧捂住脸,钻出人群,他这个馊主意真是害死人。
顾炯之这厮胆子够大、脖子够硬,看看能不能硬过钢刀。三儿从市场买了一把短刀,磨得吹毛断发,夜晚再次溜进县衙,他是一根筋,遇到南墙,要用脑袋把墙撞破也要闯过去。大牢那边戒备森严,霍狮的人马都在,而保护顾炯之的是盘龙第一高手王犊。
三儿换上夜行衣,又偷偷摸了进去,他的轻功并不出众,这几日临时抱佛脚也没多大长进,但是赵貔貅、刁十朋、鲁仲孙之流在他跟前却像木桩子一样,他还是轻松接近了书房,此时王犊正在贴身守候顾炯之,他没机会下手,那王犊是崇义武馆的馆主,县里八成靠武功混饭吃的人都是他的徒子徒孙,他捷如豹、猛如狮、毒如蛇,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三儿在附近转了一圈,看了看丰满白净的连藕——正打着婴儿般的呼噜,便从水缸里捞出一条锦鲤放进她的红肚兜里,然后走到奶娘的房间,此时顾炯之的公子睡得正香,小小子长得挺英俊,一看就是状元的相貌,他舍不得下手,于是用刀子割掉了他的两个朝天羊角辫。然后留下一张字条——
割头如割草,大侠武艺高。不杀妇老幼,我辈有讲究。当官不虐民,造反无百姓。公堂悬明镜,抬头有神明。黑心瞎眼判,苍天不可瞒。明日三更半,阎王来探看。
——于小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