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猪崽又在醉月楼用毒酒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了封涯旗下头领范敬,另一个头领盛大吕带着残兵返回恒山毋恤台。
宋二雷霆震怒,非得让手下寻回封涯的尸首挫骨扬灰不可,原来他是私自带人下山,还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女人,若是大胜而回也就罢了,结果损兵折将,堂堂山神帮五号人物被人像狗一样给宰了,颜面何在?在盘龙地界敢对山神帮这般不敬的除了霍狮还有谁?莫非是小小的龙虎帮,他们竟有如此狗胆?还是有仇家从中捣鬼,浑水摸鱼,暗地里对山神帮下黑手?
盛大吕失去了头领的位子,但是他并不想跟龙虎帮开战,一人躲到山洞里修炼刀法去了。
宋二因丐帮的关系暂时没对龙虎帮下手,但是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中午的时候,状元来到县城最好的裁缝铺——金记。
掌柜金无忌迎出来,满面微笑,“大官人,天寒地冻的,赶紧到屋里来,喝杯热茶暖和暖和。”
状元作揖,“我可不是什么大官人,朋友介绍过来的。”
“我说看着面生。大官人要做件什么衣裳?”
“一件棉袍。”
“收费是十两银子,十天以后来取。”
状元打了一个寒颤,笑道:“我今天下午就要穿。”说着拍出一张百两的银票。
金无忌看了一眼银票,“我尽量。”
“我就坐在这里等。”
这时小厮端上来茶水,金无忌问道:“什么茶?”
“石花茶。”
“换‘顾渚紫笋’。”
小厮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客人,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何以让掌柜如此高看?
然后状元围着暖烘烘的火炉,吃着果品,喝着热茶,瞅着街上各色人等——乞丐小六跟两条狗因为半块包子打了起来;调戏妇女的浪荡公子小七被妇女一脚踢进了泔水桶中;耍把戏的二麻子被一个叫王獾儿的女子打得满街鼠窜,因为他的猴儿撕破了那女子的裙子,不知是不是他指挥的;小九的笼屉、花姨的笸箩、狗娃的柳篓被一个叫三友的好汉给踏得稀烂,因为这个月他们没交例钱……
这时,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携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开春的鸟儿一样,“小金子——”
金无忌迎上去,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藕姐——”
藕姐把抛出去的秋波收回一半,斜了一眼喝茶的状元,问道:“你的客人?”
金无忌道:“正是。”
状元赶紧拱手行礼,“顾夫人,幸会。”
藕姐瞅了她一眼,“我不认识你。”
“我叫高金殿,是个山贼。”
那个不起眼的丫鬟疾步上前掏出一把匕首逼在状元的咽喉上,金无忌赶紧劝道:“有话好好说。”
“我听说过你的大名,乌鸡岭的,龙虎帮。”藕姐道。
状元觉得女人不会杀人,嬉皮笑脸的,“正是,正是,惭愧,惭愧。”
“一个山贼来这里做衣裳?”
“因为这里能见到达官贵人,我今天做件棉袍,明天做件长衫,后天再做件夹袄……”
“大后天再做件背子,直到我出现?”
状元赶紧从怀里掏出一颗鹅蛋大的珍珠,“这是送给夫人的,从金国渤海郡买来的。”
藕姐瞄了一眼,“你觉得我会收山贼无来由的馈赠?”
状元指了指随身携带的包袱道:“这个也是送给夫人的。”
丫鬟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件白狐裘。
这回藕姐真的怦然心动了,却故作平静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本就是盗——非奸非恶、有信有义、读书写诗的侠盗。”
“还是说说狐裘吧。”
“这件裘皮产自大辽北海,千金难买,尊贵如夫人,才配享有它。”
“你想怎样?”
“我想见顾大人。”
“你到县衙击鼓就能见到他。”
“我想让你带我见他,我还给他带了一份厚礼。”
“你是个聪明人。不过看在狐裘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炯之不喜欢金银财宝,不喜欢古董字画,也不喜欢笔墨纸砚,更不喜欢骏马美人……”
“我的礼物能送到他心坎里。”
“甚好。”藕姐转头对金无忌道,“小金子,照我的尺寸把这件狐裘料理一下。高公子的棉袍做好以后,直接送到去我那去,他现在是我的小弟,也是顾炯之的门生,至于乌鸡岭,那是一个风景优美的适合冶游的好地方。”
金无忌鸡啄米般点点头。
状元此时已对猪崽佩服得五体投地,女人这种奇特的生灵,对于他来说比妖吸引人,比天书难懂,比孙猴子难对付,猪崽没有读过《孙子兵法》,但是能因势利导,根据不同的人使用不同的武器——能一击穿心的武器。那件狐裘就是他不知通过什么关系淘换来的。下次对付阎玉宝还得靠他。
当晚,在连藕的撮合下,官与贼会晤于书房。
顾炯之正在看书,状元推门而入,稽首行礼,“学生拜见顾大人。”
“金殿是吧?看座。”
“谢大人。”
“上次霍狮专擅妄为,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拘禁你于大牢,我事后严厉申斥了他,并拒绝发兵攻打乌鸡岭。生擒大癞头陀一事,我是铭记于心的。”
“我知道其中缘由,所以从没怪怨过大人。”
“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听说大人要高升了,特来献上一份薄礼。”
“你消息倒灵通得很,吏部的文书还没下来,最早也得明春了。”
“这对大人来说是个好消息,对盘龙老百姓来说却是个坏消息。”
“我上任伊始承诺肃清这里的匪患,壮志未酬,有负父老乡亲的殷殷期盼,这几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我代表龙虎帮向你致以诚挚的歉意。”
“盘龙民风豪悍,尚武好勇,多出陷阵良将、绿林大豪,当然也不乏剪径劫道、杀人越货之徒,不单单你们龙虎帮一家,再说以你们的现在实力,还不值得我下大力气处置,你们要是再多几个盖擒虎,那我就寝食难安了。真正令我头疼的是山神帮,环伺盘龙,袭扰商道,收朝廷不能收的税,管朝廷管不了的事,杀朝廷不敢杀的人……在百姓眼中他们比朝廷还朝廷,比官府更令人畏惧,而我坐在这偌大的县衙之中,竟无能为力……”顾炯之眼神中一片悲愤之色,“失态了。金殿,我并不把你当山贼看待,才对你推心置腹,因为你是个读书人。”
状元一拱手,“大人,其实龙虎帮并不等同于普通的山贼,在某些方面跟官府甚至是协调一致的。前些日子插翅鼬步穿云在温大眼手中盗取了《金丹升仙帖》,龙虎帮从中周旋,才使其完璧归赵……”
“《金丹升仙帖》?”
“正是,温大眼、温霖、成霸图、项铁城……八大镖师都守不住,若不是我们出面,通达镖局能用区区五六千两银子赎回?要是书帖损坏,嘿嘿……”
顾炯之笑道:“莫不是你们与插翅鼬一伙的?”
状元尴尬地笑笑,“书帖为缘,我们才走到一起,那老头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大癞头陀也是他出手制住的。”
“这个我了解。我们乡有个秀才赴京赶考之时,还受过他的资助。”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聊了半天,还没说正经事。”
“其实,我这次来是代表盖擒虎及帮中兄弟来投诚,不管顾大人做盘龙县令还是真定知府,我们龙虎帮都愿为君驱驰。”状元边说便打开一个木匣。
顾炯之望了一眼,问道:“这是谁的首级?”
“人称八臂刀魔封涯,山神帮第五号人物。”
“山神帮,用刀的,刀魔……封涯……盖擒虎办事果然有勇力,这件礼物我喜欢,这个人我欣赏。”说完,他从抽屉中拿出一个纯金的“缉”字腰牌,递给状元,“这个给你了,是殿帅府和刑狱司合制的行牌,全国通用,可任意调动州府以下侦缉力量。”
状元慌忙跪倒在地,“谢大人抬举。”
“高金殿呀高金殿,你要知道敢把封涯的人头献出来,山神帮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你知道他们的势力有多广多深吗?”
“知道。我们当然可以把封涯秘密地剁碎了喂狗,也可以把他的脑袋挂在旗杆上示众,我们不惧任何人,不向任何邪恶势力低头!”
“我会站在你们背后。”
“为大人效力为朝廷效力是龙虎帮的荣幸,我们誓要拿下宋魁罡的项上人头!”
“目前来说,肘腋之祸却在这县城之内。”
“顾大人,山神帮近日要与渤海盐帮和天山雪鹫帮双面开战,无瑕理会我们,我们已打算对付刁家、王家等地头蛇。”
“你们野心真不小,招揽了石真金、张二狗等人才,这是要称王称霸啊!”
“不敢不敢……”
“呼呼哈哈……”
两人相谈甚欢,一直到二更鼓,才依依不舍地话别。
状元走后,顾炯之将封涯的首级摆在书桌上反复摩挲观看,嘴角一个阴阴的狞笑。
状元一出门就将行牌挂在腰上,走路的姿态那是相当跋扈,走到大门口遇到了霍狮。
那行牌的金光将霍狮的眼着实晃了一下。
状元微笑着说:“迟早剁了你喂狗!”
霍狮同样报以微笑,“原话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