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盘龙大街上来了四个外邦打扮的人,即使混在市集乌乌泱泱的人群里也显得很特出,一个身形长大,面貌威武,一个身材矮小,面黑如炭,一个优雅俊逸,一个清羸秀美。四人边走边说笑,十分得意。
“你的狐裘帽子真好看。”高个子道。
黑矮子道:“乌鸡里龙虎萨,我叫耶律犀象,你的假胡子掉下来了。”
“用得着这么装扮吗,怕个鸟甚!”
“大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县城里,想吃你肉的喝你血的到处都是。”
“二哥说得对,虽然都是些饭桶,能避让还是得避让,别破坏了这祥和的节日气氛。”
“你俩胆子太小,混绿林须有熊心豹胆,还要龙拿虎跳,咱们被小小地头蛇欺压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话头一转,“老三,你看那个是不是温霖?”
老三紧张地望了望四周,没发现夜叉的踪影,长舒一口气,面露愠色,“我不跟着你们了,我去城隍庙拜会游铁脚……”
“小心眼,哈哈哈……”
“咱仨先去赵貔貅的布庄去看看吧……”
四人正是老虎、大象、状元、三儿,他们今天是专程走亲访友的。
三儿主要是给丐帮的众兄弟们送点过节的银子,再邀请游铁脚和汤小六到乌鸡岭过个年。
老虎、状元和大象到布庄和裁缝铺转了一圈,他们定制的号衣还没完工,然后到瑞蚨当铺一趟,最后一站是县衙,霍狮不在,就没什么好惧怕的,状元更是畅通无阻,他们给连藕送了一只蓝田玉篦、一盒祁连胭脂、一个波斯绿松石手钏,顾炯之在书房接待了三人。
状元一一介绍,“这位是我大哥盖擒虎,这位是龙虎帮柱国庞犀象。”
老虎、大象行稽首礼。
顾炯之冷笑道:“盖擒虎出生乡野,不事农桑,剪径劫道,寇害乡邻,国法难容。庞犀象泄愤杀人,理应处斩……”
状元道:“特来赎罪,望大人宽宥。”
老虎、大象垂手而立,不发一言。
顾炯之道:“勇气可嘉。”
老虎拿出那口宝剑,“顾大人,这是唐代剑圣裴旻的七星剑,我不忍心它辱于奴隶人之手,特从当铺购得献于大人。”
顾炯之赶紧接过宝剑,抽出一看,龙光四射,寒气逼人,果然是一口价值连城的旷世好剑,又是出自名人之手,自是罕贵,颔首微笑:“好剑。俗话说宝剑配英雄,这个礼物我不能收。”
老虎深深一鞠躬,“顾大人,你在我们心中才是真正的英雄。再者,我乃一介莽夫,用的是枪棒等粗夯兵器,不善用剑,这个礼物正好与大人身份相配。”
顾炯之笑笑,“好的,我收下。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老虎道“小人早该来拜谒的,可是一个戴罪之身,惧于大人天威,一直未下定决心。正好快过年了,由金殿引领,特来拜望。大人履职盘龙以来,夙夜在公,勤政爱民,惩恶扬善,深得人心,朝廷褒奖,升任知府,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乡民,赶在大人走之前,聊表忠心,以解仰慕。”语气十分恳切,听得状元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事业未竟,皇命难违。”
状元慷慨道:“龙虎帮愿竭诚为顾大人效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等虽生在草莽,但本心和顾大人是一致的,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也是我之所愿。”
“好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大人,我们已同鲁、王、刁、赵四家势同水火,开战在即,并积蓄力量准备撼动庞大的山神帮,立志生擒其首脑,交于大人发落。”
“我会提供必要的支持。”
“有大人撑腰,我们不会向任何邪恶势力低头。无论大人到哪里当官,我们愿追随左右。”
“希望你们不要做山神帮第二。”
“由大人领袖,我们绝不会误入歧途。”
“不瞒你们说,相比山神帮,我更忧虑丐帮。”
“大人,丐帮之大,远非山神帮可比,历朝历代都根除不了,只能利用,不可消灭。”
“好见地。其新任帮主庄宝莲是前帮主薛歃的女婿,为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能取代薛天问执牛耳,想必有过人之处,你们同丐帮悍匪游铁脚走得很近,一定要好好给我打听打听这个人……”
状元苦笑:“大人居庙堂之高却心系江湖之远,高瞻远瞩,小可佩服之至。你交待的事,我们一定谨记在心。”
三人从顾炯之那里出来之后,吃过午饭,没等到三儿,便返回乌鸡岭。
三儿只见到了汤小六,把事交待清之后,便到龙蛇酒家吃酒。他挑了一个偏远的角落坐下,要了一碗素面,没要酒,似乎有点怅然。
在另一处角落坐着个清秀的黑衣少年,鹅蛋脸,杏核眼,新月眉,高鼻梁,虽然有点婴儿肥,但是印堂间透着一股豪气。桌子上放着一柄鲨鞘短刀,一碗牛肉面,一碟下酒菜,一壶酒。
三儿赶紧把脸背过去。
此时,一个燕颔虎须的铁塔大汉带着六七个人走进来。
伙计赶紧迎上前,“熊爷,今日客满了。”
“那你给我撵走几个。”甚是豪爽,没有废话。
伙计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掌柜的走过来,“熊爷略等。”然后径直走向那黑衣少年,“这位客官……”
黑衣少年眉毛一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愣生生地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熊爷走过来一瞧,笑眯眯地道:“原来是个雌儿,正好陪哥哥喝一杯。”
黑衣少年一声清叱,“滚!”
“脾气好大,我喜欢,看着你挺眼熟,像是从哪见过,让我想想,对了,松峪座虎庄,沈家的那个闺女,叫婀娜是吧?我叫熊恶来,叫我熊哥哥。”
“狗熊哥哥。”
熊恶来也不生气,直接伸手去摸她的下颐,她身手甚是矫健灵活,反手就给了熊恶来一记耳光,熊恶来一下蒙了,举起笆斗大的拳头,一声掀翻屋顶的咆哮,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桌子瞬间粉碎。
这龙蛇酒家三天一小打,七天一大打,半月一抄家。
“大熊怒了!”观众们让开场地,准备看戏。
婀娜拔出宝刀。
“这小母老虎还挺带劲!”熊恶来砸了桌子之后,气一下泄了,摸了摸火辣辣的脸笑道。
三儿赶紧把面吃光了,准备瞅准个机会下手,像熊恶来这种夯货他还是能对付的。他要把婀娜师姐置于死地,之后再让她获得重生,自己的在她心目中的位次一下就拔高了。
“婀娜,住手!”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日!”三儿叫苦不迭,他的买卖又被撬了。
这次出现的是元八斗,他的身后还跟着关山勇,“熊壮士,松峪元八斗来也!”一拱手。
熊恶来回头一看,原来是座虎庄那个头戴纶巾的读书人,他还受过他的银子,恨恨地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关山勇怒目而视,宝刀出鞘。
元八斗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每个心中充满正义的人都会如此,何况是我们这些饱读圣贤书的儒生。”
读书人都很金贵,熊恶来的拳头最终还是放下了。
关山勇收刀入鞘。
元八斗走过去拍了一下熊恶来的肩膀,“好大汉,真是如龙似虎,如熊如罴,上次见面,没顾上说话,今次我请你吃酒。你看,那边那个小白脸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好不惬意,你和弟兄们可以赶他走……”
三儿赶紧起身,配合一下元八斗,捂住脸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