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张灵夕猛地抬起了头。
萧浔被姑娘的大动作吓得一抖，马上抓紧了她的手臂，“小心，不要动。”
张灵夕乖乖不动了，萧浔就一点一点剪开纱布，再拿新纱布沾了清水仔仔细细地清理伤口，脸上一直没有多余的表情，低垂的长睫毛也只在看到姑娘手臂上斑驳的伤口时心疼的颤抖了几下。
张灵夕定定地看着他做这一切，不自觉地柔了嗓音，“为什么说总是？”
萧浔还是没有抬起眼皮，只是微微抬了抬嘴角，“就是那样。”
张灵夕又沉默了好一会，心中估摸着他应该早就将这张脸和当年北街上让他背了几条街的瘸腿少年的联系到一起了。毕竟，那会是素着脸又近距离的实实在在呆在一起几个时辰呢。纵然是男装打扮，但模样在那，即使一下子没想起来，青城山上朝夕相处一年多，指不定哪天就回忆起来了。
想着青城山上萧浔对自己的种种，姑娘心中一暖，他早就知道她是金陵人了，却完全没有说破，还对自己百般照顾，便挤了个笑容，“其实你早就认出我来了是吗？”
萧浔手一顿，片刻又恢复了清理伤口的动作，只是应了一声：“嗯。”
张灵夕点点头，“呵，没想到你真的记得我。”
萧浔又是一愣，终于抬起了眼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姑娘，这张脸已经让他魂系梦牵太久太久了。
他苦笑了一下，“怎么会忘记呢。我找了你好久……”
这下轮到张灵夕愣了，但她也马上捋清了方向，“呵，那会觉得没啥大事，也不好意思多麻烦你，我就自己离开了那家医馆。你不会后来还去找过我吧。”
萧浔觉得自己的眼皮和嘴角都在发抖，他用力捏了捏手里的镊子，强迫自己稳住狂跳的心脏，“嗯，去找过的。”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担心你的脚伤没好。你又不肯让我送你回家。”
听到回家，张灵夕一个颤抖，虽然明君阁那夜萧浔问她是否曾相识，她以为的只是北街后巷之识，但现在突然有种预感，他从始至终知道的是她的真实身份。
她鼻子一酸，抬起头盯着萧浔的眼睛，“你是不是一早知道我是谁？”
萧浔没有看她，只是沉默地给她撒上药粉，再转脸去拿新的纱布，想给她包扎。
张灵夕眼泪不听使唤地滑落，她把手臂一抽，抹了一把眼泪，“说吧，我挺想知道的。”
萧浔强硬地扯过姑娘的手，用力按住给她包扎，嘴里轻轻道来，“那天之后，我找了你很久。去了很多世家公子会出现的宴会。都没有找到你。直到栖霞山围猎……我又把所有去的小公子都看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你……”
张灵夕笑得没心没肺，只是她眼里已满是晶莹，“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可以出席世家聚会的小公子呢。”
萧浔酸涩一笑，“嗯。我那会真就傻傻光顾着找小公子了。没找到当然很失望，我就坐在山里的树上发呆，然后……一个白衣姑娘在小溪边洗脸……”
张灵夕懵懵地点了点头，“呵，原来，真的认出的挺彻底的。”她恨死自己了，鼻子怎么这么酸，重重吸了好几下，也没让鼻子舒坦一点。
“谢谢你一直没有戳破我的身份。”张灵夕觉得，这声谢谢一定要说。但如今的状况，她能对他说的，也只有谢谢了。
萧浔看着姑娘的眼睛，道：“也不是完全没想过和你相认。起初是不想干扰你的计划，后来……”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后来……就，相认不相认，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了，虽然明君阁那晚，我问了你，但……”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准确的说，是大厅里一片沉默。
杨祎惊愕得眨了眨眼，直到被崔甯很用力地就着药酒按摩了起来，才吃痛的喊出了声。
杨公子咿咿呀呀叫了好一会，觉得已然听到了，还是搭个话吧，气氛本来已经够尴尬了，僵着也不是个事儿，“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
张灵夕看了萧浔一眼，冲杨祎弯眼一笑，“这话说来就长了。不过也可以简单扼要的概括一下就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本姑娘在北街揍李虎之后受了伤，被他们那帮人追，然后萧公子救了我，嘿嘿。话说，几年前李虎那小子就叫支援叫得贼快了，难怪现在能当上北街老大。”
转而她又看向萧浔，“我说，怎么每次我被李虎揍了，你都能遇上啊。要不，下次你陪我去揍李虎得了，得帮我把场子找回来有没有？两次都没在他那占到便宜，真是奇了怪了，事不过三啊……”
“好啊。你下次什么时候去？我陪你。”萧浔答应得非常爽快。
闻言张灵夕反倒一愣，她本就是随口一嘴，也是想化解尴尬的场面，没想着萧浔能真回应她，毕竟揍小流氓这种事，她也真就会叫上杨祎。崔甯都纯属奉陪着给收拾残局的。萧浔这种八面玲珑的贵公子，真的无法想象他和一群脏小子肉搏的场面……
而且，她真的不想也不敢和萧浔有太多亲密的接触。也不知道怕什么。
张灵夕怂货地耸耸肩，再抬起渗血的左手，讪笑道：“等我伤好了，咱看个黄道吉日再行动。萧浔哥哥基本功应该很不错，咱算是有了生力军啊。哈哈……哦，忘了提醒你，揍小流氓不能使用灵力的哦，纯肉拳上阵呢。要不，你还是别去吧，你和我们还是不一样，别说打伤你了，打脏你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我有什么不一样？”萧浔没等她把弯弯绕绕的客套话说完，劈头盖脸就一句。
张灵夕：“……”
杨祎噗呲一笑，接话道：“我们以前在太学打架，你都不参加的。这会，愿意和我们去揍小流氓？我真的好期待啊！”
张灵夕白了唯恐天下不乱的杨公子一眼，“看你那出息，你应该从今天回家就开始勤学苦练，下次亲自把场子找回来！而不是想着找高手支援。这和李虎那臭流氓有什么区别……”
两人一唱一和，也就把话题绕开了，萧浔若有所失地抿了抿嘴，默默将散开一桌的医药品收回木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