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夕今日起床气色很不错，昨夜磨磨叽叽用了晚膳，撒娇、耍赖、卖惨表演齐活，喝到了三杯葡萄酒。萧浔一走，她脸都没洗就睡着了，还睡得特别好，丝毫没有认床———李将军不顾她反对，愣是从资州城内的家里抬了张宽木床来，还让妻子买了新的被褥并亲自过来铺好。她客气道了谢还是挺高兴的，她睡觉不老实喜欢翻滚，行军床真的太小了，一翻身就能掉下去。
不过，她倒喜欢这能听得见风声和人声的帐篷，虽然一切简陋了些，但有种特别的安全感。
“难道，我将来的归属会是军营吗？有点意思。”她想。
没什么正事纯养伤的小公主，早膳用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那资州大饼是太难吃了还是太好吃了，她可以捧着慢吞吞啃上半个时辰。末了，突然发现茶盘下压着个小字条，她闷笑，“得和玉武说一声，姐最近脑子不够用，观察力也不够，他再把字条留的这么不起眼，我可能三天都发现不了。”
玉武在净虚行时就习惯给张灵夕留字条说事儿，一方面他早出晚归“日理万机”，又不想打扰她睡觉或者练功，另一方面大概是读书练字的新鲜感，觉得留书特有意思。
“萧公子的琴和曲。绝尘一夜。”
“哈哈哈。”张灵夕举着字条懒散地倒在地垫上。玉武总会为她提供一些有意思的消息，或者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值得表扬的事情，就会来要绝尘玩。其实，随时给他没所谓，但张灵夕乐得陪他演戏，满足他努力争取陪小玲的心理诉求。
张灵夕捣鼓了半天才穿好了新的襦裙，浅蓝色修身级地款，玉武昨日特地去城里的集市挑的。拿回来好一阵无语，说这已经是能找到最素的款，没想到北疆边塞的女儿们喜欢的挺花俏。
没办法，穿呗。
张灵夕来得紧急，就带了两套适合战斗的深色劲装。如今整个神羽营都知道镇国公主住在这，周遭都是没见过她的粗汉子，把她认成是普通兵士岂不尴尬，所以想着出去溜达时，起码得打扮得是个女的。
没有铜镜看看自己啥模样，张灵夕低着头重重叹了口气，心虚之下煞有其事地摆了个公主姿态，走到不远处的将军帐前，“请见萧浔将军。”
守门的近卫急忙行礼，“末将参见镇国公主，将军去大营开会了。”
张灵夕心道”要的就是他不在“，但脸上端庄一笑，“那本宫进去等着他……”
近卫：“……”也没敢阻拦，只能目送她自顾自地掀帘进去了。
萧浔的将军帐，比想象中更简陋。一张巨大的书桌摆在帐篷中央，上面摊着没画完的地图，侧边有个矮桌，摆着一套青陶茶具。椅子后立着水墨山水画屏风，后半部分就是他的卧房了。窄窄行军床旁有个小木几，上面全是书。唯一算得上件体面家具的，居然是两个超大的木衣架，上面挂满了干的、半干的、有着各种磨损和补丁的窄袖短打，展现着房间主人做的活儿———需要行动灵活却还极其耗费衣裳。
张灵夕一阵心疼，萧浔其实最是爱干净和讲究细节品质了，如今却呆在边关，终日上山入地的奔波。
“嗯？没看到琴啊。”她把这一览无余的帐篷又打量了一遍，才在大书桌隔层发现了古琴。“真是难为他了，就这么点地方，琴还宝贝放着。”
她将茶具挪到书桌一角，再仔细整理了矮桌，才把古琴给搬了出来。放好盯了半天，“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她弹了弹，“音色不错，共鸣醇厚。只不过这模样似乎……我记得他以前的琴身木色较浅，难道琴来到北疆也晒黑了吗？”
张灵夕弹了一曲。萧浔离开这几个月，她每天都弹琴，琴艺大大精进。弹完压弦时，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什么———将琴身举起一看，刀刻的“思暮”二字，笔笔入木何止三分。
她笑了。其实，她想哭。
午膳时间前，萧浔回来了。李将军心里门清他着急回去，就不留他多废话了。
他入营就接到近卫报说公主在他帐内等待多时，还距帐几丈远就听见了琴声，只好叹笑着摇了摇头，“消息倒是收得挺快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掀开帘子居然见着的是长发披肩还抹了胭脂的温柔美女，一时有些不适应，“额……”他余光瞥见帘外的近卫，只好装模作样的大声道：“臣，参见公主。”
琴声骤停，张灵夕抬起头给了他一把眼神飞刀，但最嘴里却不紧不慢道：“萧将军下午可有军务？能否陪本宫参观军营？”
“……”萧浔只好低头回礼，“臣，遵命。”
张灵夕站起身，盯着他的眼睛走了过来，萧浔下意识撇了一眼门帘的缝隙，这个微动作大大激怒了她———本来她真没想干嘛，这下好了，冲过去双手抓着脑袋就啃了他一口，再甩头往屏风后走去。
“…………”萧浔摸了摸微麻的嘴唇，快步追过去，“我下午陪你出去走走吧，那么远来一趟资州……”他刚转过屏风，就被人掐住了脖子，他只好陪笑着马上举起双手，“女侠饶命……”
张灵夕松了手，踮起脚尖去吻他，没有闭上眼睛，就这么迎着他的目光。
萧浔轻轻在她唇上点了一下，就紧紧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在城关的谯楼上看夕阳特别特别美，你想去吗？”
“嗯。”
“这七年，我走过很多山，路过很多水，可山从未回答，水也从未说话。但我却一直想，其实是不是和不知在哪个天涯的你，看过同一片风景。”
张灵夕收紧了环在人腰上的双臂，“过去不记得了。以后还不知道。但现在可以。”
“资州城老街的尽头有一家哑巴面馆，玉虎说特别好吃，但我还没吃过。”
“那我们现在去，我还没吃午饭。”
“巷子特别窄，马车进不去，但你腿还有伤。”
“你背我去不就行了。”
“好。”
“我还想去磨山看日出。”
“明天是个晴天，你今晚早点睡觉。”
“可我骑马跑不了山路。”
“你骑我的萨莫尔，我给你牵着。”
“那得多早起床啊。你带我吧，萨莫尔应该不会觉得累吧，我比重甲还轻一些。”
“行，我晚上给它吃点好的，它应该会答应。”
“顺便再跑一跑交战地后面的草原吧……”
“那你亲自去和它聊聊？它应该喜欢小美女。”
“看你画的地图，鹿山里有好几个大瀑布，上次我们跳的那个好像不是最大最美的。”
“我知道最大的在哪，你顺便去检查一下封魂网吧。”
张灵夕仰起脑袋撅起嘴，“嘿，怎么还给人安排活儿呢……”
“我们总得做点正事，不然李老将军会唠叨，咱看在他鞠躬尽瘁几十年的份上，该尊的老还是……”眼前人太可爱了，萧浔实在忍不了，按着人后脑勺吻了上去。
张灵夕噗呲一笑，勾住脖子热情的吻了回去，没一会就因为力量的悬殊，让她不住后仰，“嘿……这人今天好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