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隔壁关了门，杨祎转身靠在门背后，“看着亲亲密密，但总觉得哪儿不对，你觉得呢？”
崔甯把带来的包裹打开，拿出了素棉长衫，递给杨祎，“先换吧。”
“我问你呢？”杨祎就是急性子等不得，当然手已经接过了长衫。
“你不是说最了解张灵夕吗？”崔甯垂着眸子宽衣解带。
“了解呀。她肯定动心了。而且动得厉害。但是她会主动出击是我没想到的。”杨祎想了想，“而且居然堂而皇之的住到一个房间，这更是我没想到的。”
“两情相悦的人想粘腻在一起，这很正常。何况如今萧浔在神羽营任职，他们会更加珍惜有限的相处时间。况且……”崔甯似乎若有所感，声音都低沉了一些，“现实的难处在哪，都知道。还能心平气和待在一起，就已经是达成了默契。不过是想在还能选择的时候，忠于自己的心罢了。所以，一切的一切，都会在自己控制的程度上，不会怎么样……”
“……”杨祎没再出声，他觉得崔甯是在说张灵夕和萧浔，也是在说他和自己。
夜很静。连翻身的细碎窸窣声都没有。所有人都各自沉静着自己的沉静。
沿河的客房里，人没睡着。只听得河中偶尔一声鱼跃，冲破了恼人的寂静。可也就这一瞬间的热闹，接着整个世界还是回到无边的静谧。
张灵夕很少失眠，她一直让自己努力去成为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但，她还是忍不住借着白色窗纸透进来的星点亮光，微微侧脸看着不远处罗汉床上躺着的人。那点光不够看清楚他，却又能清晰的感受他真实的轮廓。
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翌日起床，张灵夕觉得脸胀的微疼，对镜一看，眼下乌黑的浮肿，嘲笑着她昨夜想太多。
许是想着要去土司府，心底燃起了莫名斗志，她特地用冰凉的水洗了两次脸，最后还是不放心，给自己涂了薄粉，还上了胭脂和唇脂。
萧浔全程沉默地坐在长桌边，端着的茶从热到凉———这是他第一次看张灵夕坐在镜前描眉抹脂，一瞬间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就好像她是他的夫人……
杨祎还是了解她的。一起用早膳的时候，扫视了她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嘴角一歪调侃道：“去示威啊？哈哈，你居然也有了想和人争奇斗艳的心思。终于像个女人了……”
张灵夕一脸若无其事，眼皮都没抬，“昨晚没睡好。河里的鱼实在太吵了，一直在那蹦哒。我只是稍微收拾一下自己，省得去土司府不礼貌。像什么女人？你看金陵哪个有脸面的公子不涂涂抹抹？爷今天还是男装去，谁都别给我露馅了，爷只是小王爷的伴读书童张公子。”
崔甯将桌上一碟腌白菜换到张灵夕手边，“苗疆特色，特别酸爽，这个你喜欢的呀。驸马没有坏心思，只是让你提提神开开胃，一大早的，最近四处奔波辛苦了。”
张灵夕缓缓抬起了头，眼光两刀瞪着崔甯，心里把他掐死了一百遍。
真怪不了张灵夕多想。四人登门土司府的时候，也是被那喜迎贵宾的宏大架势给惊到了。
龙波身着全套手工苗绣大氅，头戴金线重工包头帕，站在大门口亲自迎接。而他的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全部盛装登场，那耀眼的满身银饰，在如今崇尚清淡隐士风的金陵，着实难以一见。
众人站在府门口一阵客套寒暄，张灵夕自觉躲到了后面，但眼睛忍不住四下打量———她上一次来是她母亲带着，她蒙在白色面纱之下。那会的苗疆已经开始全面发展，但和如今的富丽堂皇比，真的还是两个世界。
更让张灵夕叹息自己“慧眼识人”的，是整个拜访的过程。龙波和龙妍都没有主动提及平茶异象。仿佛这只是一场久别重逢的私人宴会，他们殷勤地向金陵来的贵人反复推销着自家的富贵花。
当然，最好笑的是，最后有些恼怒的不是张灵夕，而是杨祎。
土司二小姐龙芊芊真的对萧浔感兴趣，也大胆火辣放得开，除了在门口迎宾的时候有所克制，其他时间里无论是茶话清谈会，还是满桌山珍海味奢华至极的午宴，龙二小姐都是围着萧浔转的。一声声“浔哥哥”叫得那个亲热。
但张灵夕的注意力居然被另外一个女人吸引走了——龙妍。昨日酒楼相遇她还是霸气十足的掌权大小姐，今日变得特别温柔端庄，甚至是带着点小女人的害羞。张灵夕女人的直觉告诉自己，在场绝对是有她心仪的人，那就肯定不是萧浔了，因为昨天人更少坐更近，她也只是高傲又强势的推销自己的妹妹。可今天，任凭龙芊芊殷勤万分，龙妍的目光也没控搭理她和萧浔。
午膳时，按照苗疆的最高礼遇，龙波在大堂摆上了巨大的三层圆桌，十人围桌而坐。除了龙波本人左侧坐着大儿子龙超，右侧坐着嫡长女龙妍，其他人都是分隔而坐。龙妍说是用最亲热的方式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
登门是客，萧浔等人有些错愕，但还是尊重主家安排客气入座。于是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环形座次：龙波——龙超（庶长子）——萧浔——龙芊芊（庶次女）——杨祎——龙菲菲（庶三女）——张灵夕——龙江（庶次子）——崔甯——龙妍（嫡长女）。
萧浔和张灵夕坐到了大圆桌的对角线，桌上有三个不同的火锅冒着热气，他俩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龙芊芊在分桌而坐的清谈会上，都明目张胆地坐到萧浔同桌，就差没挂人身上了。这会椅子自然是没客气的靠的极近。
而张灵夕两侧，是龙家的庶出儿女，龙江似乎比较高傲，只简单地和张灵夕打了个招呼，就没多搭理。估摸着以为张灵夕只是普通的伴读书童，虽然应该也是金陵出身不低的世家子，但这桌上其他三位公子可分别是亲王、大将军和丞相的公子，自然是没多的眼神给张灵夕了。
倒是一上午都怯生生坐在角落的龙家三小姐，一直找她小声攀谈。“金陵特别大特别美吧。”
张灵夕被龙菲菲眼里单纯的向往打动了，看着她温柔地说，“嗯。挺美的。毕竟是国都。以后你肯定有机会去的。”
龙菲菲大大的眼睛瞬间笑得弯弯，“我两个姐姐都去过。我还没有。”
“会的。你去了金陵，可以找他们几个玩啊。”
龙菲菲睁大了眼睛，“我可以吗？”片刻又压低了声音，“他们都是高门贵公子……我应该是不方便打扰的。”
张灵夕心中一软，“那你找我好了。”
“真的可以吗？”龙菲菲双手惊喜地抓住了张灵夕的手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