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夕定睛看着冯元起，道：“从府衙出来这一路，我都在想，为什么？甚至假设，你其实已被奸人所换，真正的冯元起已经遭人所害。因为当年的你，是那么刚正不阿和充满抱负。”
冯元起只是低头垂眸，一言不发。
张灵夕笑了笑，“可是你会叫我小郡主。那是只有武陵王府里的老人，才会本能而叫的称呼。你其实压根就打算装不认识我的，只是没想到我会直接找你相认，虽然你早就从你真正的主子那里知道我是谁。可箭在弦上，圣雪阁的事情不是打马虎眼就能糊弄过去的，所以，你假装是从年龄、样貌、灵力等因素认出我，起码还能有旧情可攀，对吗？但事实上，你也算外官，你是不可能见过当年的小郡主真正模样的。”
冯元起一动不动，已经不打算争辩什么了。
张灵夕缓缓走到影壁前，抬头看着牛头铜盾，继续说道：“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潜伏二十年？武陵城被你治理得很好，在平衡地方藩王和金陵中央的关系上，你也一直进退得当。我真的觉得，你是热爱你的职位和百姓的。你平日简衣素食，处事虚怀若谷，情理上应该对武陵王感遇忘身。可你最终还是决定助纣为虐。金钱权位这些俗烂东西收买不了你，而相比报仇，我更愿意猜测，你是为了报恩，对吗？”
冯元起的喉咙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张灵夕没再追问他，只是抬起手放到了牛头铜盾上，顿时盾内阵阵蜂鸣，随即地下传来闷响，后院更似有隐约鬼哭狼嚎之声。她收了灵力放下手，一切又慢慢平息。
“你跟着我们进来，也是想求一个解脱吧？我成全你。”张灵夕说罢，起手一张灵符和着极重的掌力推向冯元起的胸口，他闷哼一声后退数步踉跄倒地，随即嘴角流出了鲜血。
“灵夕……”杨祎惊愕地喊了一声，随即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他，又噤了声。
“你不怕死，我知道。你骨头硬，我也不浪费时间玩什么刑讯逼供了，”张灵夕走近他，右手捏紧，冯元起的胸口亮起了光脉，他痛苦地捂着胸口喘粗气。“所以，我给你身上布了个结界，除了我，谁都杀不了你，包括你自己。如果你企图让别人杀你或者自杀，你每一次受伤，都会让你的身体尸化一点点，伤越重，尸化越厉害，直到最后完全变成僵尸。所以，你要想方设法爱惜自己哦，变成僵尸可就不好玩了。”
冯元起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张灵夕，后者居然挤了个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道：“噢，我和你那两位前老板可不一样。他们都是大好人，可你还是背叛他们。我是小坏蛋，嘿嘿，你应该不会背叛我吧？”
张灵夕脸上闪过瞬间神伤，接着正色道：“将来你做什么，我都会知道，你掂量一下，是否再为你的恩人继续做事吧，那样会暴露他们。当然，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就来找我。除此之外，一切不变，你继续认真做好你的郡守。”
说罢指了指一旁的凉亭，“你到那坐着调息一会吧，我们几个自己进去转转。”
圣雪阁是建在缓坡上的四进大院，张灵夕四人穿过杂草丛生的前院，顺着布满青苔的石阶而上。
萧浔牵住了张灵夕的手，问：“这里是不是丢了什么重要东西？”
张灵夕轻轻回握了一下他，道：“嗯。昨夜在门口，就觉得里面被布上了奇怪的结界，心中已是不安。今日进来一看，果然。”
杨祎还是有一些不解，“圣雪阁空置许久，也没有留高手守护，为什么要把很重要的东西留在这呢，这不是给贼行方便吗？”
崔甯倒是有了个大概判断，“除非这样东西一般人拿不走。而且必须留在这儿。”
张灵夕停下脚步，转身俯看着荒芜的庭院，“苗疆有块传世灵石叫圣雪精魄。说是灵石，其实就是一块指甲盖大点的宝石，品相还不是如今追求的那种打磨通透的高级货，但是里面看着真的像有血脉。一直由历代圣女贴身佩戴，说是可以赐予圣女极大的力量，但平日里看着就像一颗普通宝石，大家也就只当是本门圣物好生供着就对了。直到我母亲怀了我，那宝石里的血脉似乎流动起来。”
说道这，杨祎看了过来，“沉睡的灵石醒了？”
“杨公子就是聪明。”张灵夕无力地笑笑，“如各位所见，本宫打小天赋异禀灵力惊人。那么问题也就来了，我母亲害怕呀———苗疆圣女因为天赋高所以寿命短。我这么强，她担心我……咳咳……你们懂的。就不知想了什么办法，她也没给我说具体的，反正就是拿走了那块宝石。”
萧浔道：“就是带你回苗疆住了数月那次吧？其实是回来送精魄的。”
“我那会十来岁，哪管这么多。第一次出这么远门，流山玩水的就顾着开心了。”张灵夕仰头看着高高耸立的楼阁，“那会这个圣雪阁刚刚建成。我其实是问过的，母亲又不会回来常住，为什么会花大功夫建这座宅子，不符合她的性格。她当时给我说，苗疆需要守护，我们人不能呆在这里，可以让宝石守护。于是，我都没多想，就把精魄放进了一个铜盾背后的暗荚里。”
杨祎非常惊讶，“宝石就挂在大门口？”
张灵夕看着他笑，“是啊。是不是很厉害。谁能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其实就在最显眼的地方呢。”
杨祎忍不住鼓掌，“确实高招。但也是铤而走险。”
“当然没那么简单。宝石有镇魄兽和大结界守护。就在这个高高的阁楼里。准确说，这整个圣雪阁大宅就是一个藏宝结界。”张灵夕明亮的眸子暗了下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今，宝石还是被人拿走了。当时我不明白的，后来也都逐步捋清。母亲把宝石放在这，不是守护苗疆，而是守护我。她让宝石和我分开，以免我灵力过甚。但宝石离了我不受控，她就建了这座宅子、布了结界、创造了镇魄兽，来制衡圣雪精魄。”
张灵夕左手二指夹起一张灵符，阁楼开始颤抖并发出闷声嘶吼，“宝石不在，镇魂兽又会失控，所以当年的怪事因此而来。只是拿走宝石的人，又用了新的结界，暂时镇住了它。啧啧啧，当真高手啊。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阵当年是我母亲和桓君一起创设的，能破解阵法拿走精魄真的不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