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玉叶十九岁起做了独行女侠。
她是一个很出色的侠者,“一念牵”根本用不上,连“真理之羽”也用不上几次。毕竟,她不喜欢夜行,她喜欢光明正大地打强除匪。其实唯一有钱赚的是作车流护卫,至于私人护卫,虽说钱更多一些,但她一般不接,那会限制她的自由。
一天,有人找她照顾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听说是某帮派倾巢出动,执行大任务。却留下两个以前半道收养的小男孩儿。帮派里的人不方便留守,只得请外帮人帮忙照看。
照顾小孩嘛,又不危险。玉叶很乐意接活,就当是给自己放假。
于是帮主将三人安排在一个破庙里。据说,天不黑就会有帮里人回来,让他们待在这儿,哪也不要去。
玉叶学着义父教他们读书写字。但小孩子太吵闹,不听话。她就在庙中央的土地上画格子,和他们玩游戏。
玩累了,玉叶就唱村歌,哄他们午睡。
忽然,风吹草动,玉叶警觉起身:“出来吧。”
两名灰头土脸的小探惊惶跳出:“被发现了?”
“怎么,光天化日想在我玉叶眼皮底下抢人?”
“玉叶?”两人大惊失色,扑通跪地,“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阎罗,小的有眼无珠女,侠饶命啊!”
“女侠别误会,我们兄弟二人只是奉命来打探情报。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小孩……”
玉叶对自己的绰号并不满意:“什么玉阎罗?我又没杀什么人!有这么恐怖吗?”
“是是是,小的知错了……”
“这两个小孩是本帮派帮主的孩子,你们想抓他们做人质。别以为我不知道!”玉叶拔剑,气势汹汹道。
“饶命啊!小的不敢了……”
玉叶很得瑟,有一种做了山大王的感觉。
“你们吵醒了他们,该当何罪?”两个小祖宗的目光纷纷投过来,大眼睛一眨一眨得。玉叶借此恐吓他们。她要好好玩玩。
“女侠恕罪啊!”两人的头低得快埋进土里了。
“你们快起来吧。陪着俩小祖宗玩跳方格。”玉叶下令道。
两人面面相觑。
“还想耍什么花招?”一声怒吼。两人颤颤起身:“不敢不敢……”
小祖宗们很能折腾人,闹起来让人极其烦躁,但这两个小探乖得很孙子。江湖传言,玉阎罗一向杀人不眨眼。今天遇到,算他们倒了八辈子大霉,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
太阳渐西,玉叶才放两人离开。
。。。。。。
任务完成,钱拿到手,玉叶悠哉回村。
月夜下,身旁有黑影闪过,玉叶停下脚步。余光环绕间,玉叶与一个神秘男子对视。月光朦胧,玉叶看不清他的脸。
她能感觉到此人强大的气场。
气氛压抑,让她喘不过气。玉叶的心在颤,她的呼吸也在告诉她,她很害怕。
在她与之对视的那一眼,她唯一想到的两个字便是:强大。
义父从没给过她这种感觉。
她知道义父很强。义父的强大,展现在他的力量与智慧间,这种强大让她感到亲切和安全。
而此刻,她身边的这个人让她很不安。
义父怎么还没出现?难道“一念牵“一开始就是用来骗她的?是他太相信她的实力,为了让她安心才编造出的谎言吗?
“黑凤凰是你什么人?”男子开口,声音清冽寒彻。语气里是只属于王者的冷傲与轻慢。
玉叶动都不敢动,如一尊雕像。黑凤凰是谁?她还想问他呢?
“听闻姑娘的义父叫黑曜。”男子走近了些,声音也温婉了些。
他是在向她示好。
玉叶不作声。
“别怕,我是你义父的朋友。”男子低沉的声音如昏月中的影。态度难以捉摸,让玉叶难以放松警惕。
“呵呵……”男子无奈地干笑两声,玉叶都吓出了冷汗,“我理解。我这样的人活该孤寡,你们这些小爬虫的胆量也只够瞻仰我了。你信不信我,不重要。”
他再一次靠近玉叶,玉叶后退一步。
“重要的是,你务必记住,若有人像我刚才那样问你,或是提到黑凤凰,真理之羽,凤凰之力有关的字眼的任何问话,无论他说他是谁,你都只能像刚才一样不答一字。懂吗?”声音渐低,语气凌厉。
玉叶点点头。
这个人很奇怪。
她不知道什么黑凤凰,什么凤凰之力,但她知道真理之羽和她的义父黑曜。
这个神秘男子周身闪出黑紫色的电光,骤然消失在这月下旷野。
那一刻,玉叶看清了他雍容华美的面颊和他那奇特的黑紫色长发与一袭蓝紫色衣袍。
玉叶继续赶路。
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他说他是义父的朋友,那她就去问义父吧。
她还要向义父告状,有人说她玉叶是小爬虫!
。。。。。。
神秘男子出现在山巅。他笑着对面前的黑衣男子说:“倒是收了个不错的女儿。”
黑曜凶狠的目光似有杀气:“你刚才说她是什么?”
“……”
“你也不过是块破石头罢了。”
“好歹也是块时间之石。”时间之石白了他一眼。你还不就是根毛吗?
。。。。。。
玉叶回到家中。一开门,美食的香味扑面而来。
哇!一大桌丰盛菜肴!今天好像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吧?玉叶环顾四周,不见义父。懒得多想,她先敞开肚皮吃个饱再说。
都是她爱吃的菜。地她迫不及待盛好米饭,又为义父盛一碗,就开始大吃特吃,也时不时夹些菜到义父碗里。
正是尽兴时,闻不到义父的酒香,看不见义父的身影。
她感到阵阵空虚。
“义父?”她试探着叫他。
无人回应。
郁闷。玉叶心不在焉,潦草吃了几口,便径自睡下。
梦里,她看着义父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越远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醒来时枕头已被泪水浸湿。她用被子盖上,生怕义父见了会笑话。
“义父?”
让人心慌的寂静……
她听到敲门声。义父不会敲自家大门。
开门,是邻家阿婶。
“玉姑娘,你义父昨晚来找我,似乎是要出远门,让我一早把这个给你。”
玉叶愣住了,动作僵硬地接过:“谢谢阿婶。”
是上元节那天,义父连同铃铛手镯送给她的手帕。
手帕上几朵红莲傲然开放于碧波。轻抚那片美丽的水纹,玉叶双手一颤,那是义父答应要教她绣的。即便一直没有机会,义父还是自己将它绣上了。一针一线,刚毅沉稳,耐心柔和。
手帕里包着一块碧玉方牌和一签字条。展开纸张,义父的字,龙飞凤舞。
“玉儿,义父已为你打造一个浪漫江湖,你可以随心闯荡。义父要离开了,不要找我。对不起,义父食言了……”
纸张上不知何时印出了几朵泪花。
玉牌的一面刻有一个大字:“玉”。旁边有几行小字:永不虚伪,永不残忍,永不卑贱。另一面光滑无饰。
“义父走了?”
“你义父把这屋院的钥匙给我,托我在你出嫁之前照顾你……”
义父曾答应她很多事。答应她收她做女儿、答应她教她武功、答应她去学舞、答应她带她花天酒地、答应准她划船、答应带她闯荡江湖……
每一件他都尽力做到,可唯独他答应过她不要抛下她,他却做不到。
义父欺负人,欺负她好骗。可谁让她又很听话呢?
她戴上灰纱斗笠,配上玉牌和轻剑,只身奔向浩渺江湖。
她默默答应他不去找他。
。。。。。。
风雪之夜。
她惊醒。门窗微动。当然,不是敲门声。
她记得以前每一个寒夜,义父都会特地进她的房屋,为她掖好被子。
“义父?”玉叶起身。
墙边火炉微光烁烁。她添了点柴火,用她的一阳指点起明火。
忽然听到屋外有树枝断裂的声音。
“义父!”她推门冲出,在院里四处张望。没人,唯她一人。
“呯!”房门凭空关上。
她心头一喜,逮到你了。
一定是义父在外面没找到住宅,才鬼鬼祟祟回来避风雪。
她又冲回房间。
还是……没人……
“骗子……”玉叶认输了,义父真的离开她了,她咬牙切齿,“大骗子!”
什么“侠者有泪不轻弹”,什么“一念牵”,都是骗人的。
她放声大哭。
屋脊上。
雪花飘摇,银光闪闪,飘落在黑紫色长发上,化为水光。
时间之石嘴角勾出一抹冷冷的弧度,目光漠然,静听脚下屋中的痛哭。
“这老家伙,真够狠的……”他慵懒地抚了抚头的雪水,“好戏,总不能就这么被无情地斩断了……”
。。。。。。
天明。
玉叶晕乎乎地起身。推开门,白茫茫的雪地上,一个指向南方的巨大雪堆箭头赫然印入眼帘。
走近一看,雪堆上有四个字:“天门瑶池”。旁边还插有一根黑色的羽毛。
如此工程,能躲过她玉叶的耳朵,必不是等闲之辈所为。
黑色的羽毛点燃了她的希望之火。这是义父的指引吗?
一瞬间,她下定决心。
向南走。
无论前方有什么,未来是什么。
天门瑶池,她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