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叶出门,一个自称林娘的妇人引她到楼下一桌旁用早膳。
玉叶正吃着,一抬头,臣御就坐在她对面,像她的义父一样笑盈盈地看着她狼吞虎咽。
“想什么呢?”臣御见她神情恍惚,便问道。想了想,又说:“叶儿要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出门用餐,不必拘谨。”
“我想去天门瑶池。”
“去那儿做什么?”
玉叶沉默,关于义父的一切,她都不会说的。
臣御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昨晚,她尾椎上殷红的凤凰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轻拍腰间的宝剑:“我也去那儿。是玉帝的任命,让我送个东西。”
“一把剑?你不是北皇吗?”玉叶捂住嘴,“看来……这把剑不是一般宝物啊……”
“北皇?我不认为我是什么北皇。这皇位的本质,不过是个送货的罢了。”臣御倒是一脸无所谓。
“送货的?不至于吧……”玉叶糊涂了。“北皇”如此富丽堂皇的名号,其本质就只值送货二字?
天界这么混乱吗?
“当初玉帝塞给我这破差事,说要将这这一件上古神器——圣灵之剑,当作他师姐花无渊成亲的贺礼。”臣御对这“宝物”一脸嫌弃。
“花无渊?就是南皇——戍南篱?”玉叶讶然。这么巧?“她嫁人了?”
“准确来说,是她‘娶’,她是南皇,谁能弄走那座巨池?玉帝也没告诉我,她是要和谁成亲。”臣御不想八卦这些破事,“新任玉帝老喜欢弄玄虚,小孩子脾气。”
义父是要参加那莲王的婚宴吗?还是……
“总之,我们同路。任务完成之后,夫人想去哪儿,为夫就带夫人去哪儿。”
“可……”义父会同意吗?
见她神色忧郁,臣御疑惑道:“怎么了?”
“我想回家,就在北方荆地的一个城边小村,叫木莲村。”
听到木莲村三字,臣御神经凝重,在她困惑的目光下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那个小村子,没了……”
“什么?”玉叶讪笑,“你也知道那个地方?没了……是何意?”
臣御注视着她的眼睛,让她通过他的眼眸,看到当天他看到的场景——
黑雾弥漫,不见生灵,偌大一个村庄,只剩两三个断桥与残壁。
“这是……碧莲村?”玉叶心头刺痛,眼眶中有泪光闪烁。
“是的。”臣御肯定道。
“谁干的?!”她声音颤抖,气势汹汹,“告诉我,是谁干的?!”朝他吼道。
有护卫围过来,而臣御却起身,到她身边,将她搂进怀中:“我不知道,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嘤嘤嘤……”她又一次咬牙切齿地哭着。
臣御轻抚她的长发:“哭吧,想哭一定要哭出来,没事的。”
他是在干什么?是在心疼她吗?只是因为那愧疚吧……
他臣御总不能告诉她,是他的下属自作主张屠杀了村民。
他听闻此事后震怒前往,看到了这番景象。
看来是有某位高人替他惩治了这帮佞徒,让十几位天神丧命于此,顺便也将这个地方变成了生灵禁地。
此地被天界安排为异灵区(核辐重度侵染区)。交由相关天神管理,自然界生灵禁入。(无灵光保护的生物,一旦误入此地,便顷刻化为灰烬。)
臣御胸膛独特的气息让玉叶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她放声大哭。痛哭间,她碰到了那把圣灵之剑,圣剑微微震动。
。。。。。。
踏上荒野小径,继续南行。
竹林里,两人一路沉默。
玉叶独行惯了,竟不知身后的臣御何时不见了。
“人呢?”玉叶转身,不见臣御。
幽林中忽然传来悦耳悠扬的笛声。
玉叶循声探去,见臣御正站在一块高高的巨石上吹奏竹笛。
双目闭,神态安详。
义父也爱吹笛。
玉叶喜欢看义父吹笛时的样子,连风都陶醉于他的笛声。拂过他颊侧的中分额发,吹起身后长发与腕下的黑色衣袂,朗然清逸。
玉叶微仰面,沉浸在阳光与笛乐中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为何他臣御总能让她想起义父?
这两人给她的感觉都太像了。
音止,臣御跳下高岩,竹笛递向她:“会吗?”
“会。”
玉叶接过那个漂亮的竹笛,拿出手帕在上面擦了擦。
臣御眸中闪过一丝愠色:她这是嫌弃?
“有灰尘。”玉叶被盯得心里一阵哆嗦,忍不住解释。
她将笛子横在唇边,笛声袅袅。
“真难听。”臣御毫不客气地嘲笑她,“你到底会不会?”
“笑什么?这可是我义父教我的。我见义父吹的时候就很好听啊。”
“你义父?”臣御眉头微皱。
“他……”玉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也是一个侠客,可帅了……他只教过我这一曲,明明很好听的。”
“这一曲,是仙人所作的《怒莲曲》,你义父吹奏此曲,必是在静心养性,曲声委婉轻缓,不骄不躁,固然好听。可你吹它纯粹是为了好玩,缓急不清,毫无章法,会让听者心烦意乱。若是吹奏者的心情再糟糕一些……”那就是可摧人心智的魔曲。
《怒莲曲》名盛天界,可没几人能学会,玉叶也不算会。能将它吹得悦耳动听的人,心境必是强大到了一定境界,能让他臣御这类神界精英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一种境界,必是经历千万沧桑,千锤百炼。
当然,他得换一种说法:“那就是噪音中的噪音。”
“算了,我不会,行了吧?还你。”玉叶气呼呼地将笛子还给臣御。
臣御接过竹笛:“话说岳父大人是什么人?竟会天界神曲。”
玉叶想了想,看义父没跟她说实话,他那么恨天神,为何会神曲?
“不知道。到是你,听两声就知道我吹的是什么,还说我毫无章法。”玉叶话锋一转。
“叶儿莫忘了,为夫可是天神。”臣御宛然笑道。
有些事,她日后自然会知道。
。。。。。。
继续在山林中赶路。
玉叶区泉边打水,看到一颗挂满一树紫红的葡萄树。
她舔了舔唇,迫不及待地摘下一串,捧在泉中清洗:“又紫又大,一定很好吃。”
洗完后摘一颗放进嘴里,沁人心脾的清甜果香撩拨唇齿。
玉叶望向身后的臣御:“要不要尝一尝?很甜的。”
臣御不以为意,蹙眉道:“有没有毒啊?洗干净了吗?”
“你不是天神吗?怎么会不知道有没有毒呢?”玉叶困惑,随即又坏笑道,“对了,你们天神又不会饿,不用吃东西。那我自己吃了?”
玉叶快速的将一颗颗葡萄塞进嘴里,不理会身后的臣御,继续南行。
臣御一脸不悦:“谁说的?”
天神又不是太阳能板,不吃东西,就有能量了?虽然不容易饿倒是真的。
他从背后偷袭,将她转过身,搂在怀中,趁她目光怔怔地望过来,他低头,很强势地用舌头将她刚塞进嘴里的葡萄抢了过来,才放开她,递去得意的目光:“好甜”
玉叶失了神般:“你……你轻薄!”
臣御悠然从她手中摘过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叶儿也可以轻薄回来。”
玉叶转身背向他:“无耻。”
臣御从玉叶身后抱住她:“此等肌肤之亲乃夫妻常事,何来‘轻薄’之谈?”
玉叶忽然整个人都不正常了,眼中似有泪水夺眶。
真是奇怪,为何这个时候流泪?是太紧张了吗?
她慌忙拭泪。
“怎么哭了?”臣御心头一紧。终是神人有隔?
“你不愿意?”
玉叶沉默,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在害羞?
臣御很厌恶凡人的胆怯,即使他自己也会胆怯。
他自知这是源于他对凡人的轻蔑。
终是挣不开天地凡、人神妖的等级种的囚笼。
“没事,别哭。”臣御安慰她,“我不会再碰你了。”
“嗯。”良久,她挤出一个字。
她的心美好得像一个童话,那是她的义父为她打造的完美王国。他不忍心打破这个童话。
而他一直都在一点一点地夺去这所有的美好。
他怕他最后还会亲手毁掉她的童话世界,毁掉为她创造所有童话的那个人,将她无情地丢进黑暗的现实。
他无法想象,到那时,她该会多么恨他,即便那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渺小的凡人的恨。他还会是那副冷傲的嘴脸:“对,我只是在利用你。”
他冷笑,笑可笑的自己,笑这愚蠢的一切。天命?他早已厌倦这被安排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