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太忽见对头到来,大吃一惊,定眼一看时,进来的人正是知客了一。原来了一因来了一个紧要客人,进来来禀报智通,谁想走到房门口,听见杨花哭喊。他本来不赞成他师父种种勾当,以为杨花同上回一般触怒智通,他恨不得师父将杨花杀死,才对心思。
打算等他们吵完之后,再来通禀。欲回去陪那来客,正转身走回前殿,忽听得房中有纵跳声音,不由探头去看,正好见毛太放出剑光,师父同杨花赤身露体的狼狈样儿,乃双方吃醋火并。暗忖师父为何不放剑去迎敌?好生奇异。后来见毛太满面凶光,情势危急,师生情重,便放剑迎敌,毛太见一放剑出来,哪在他的心上。
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大闹一场。谁想智通的剑也被勾引出来。那智通是五台派鼻祖落雁峰太乙混元祖师嫡传弟子,深得旁门真传,毛太哪里会是他的敌手。不到一盏茶时,那青红黑三道光华,把毛太剑光绞在一起,逼得毛太浑身汗流。知道命在顷刻,不由长叹一声道:“吾命休矣!”幸喜了一见师父出马,他不愿师徒两个打一个,将剑收回,在旁观战,毛太还能支持。
正在这危迫万分之时,忽听窗外一声大笑,说道:“远客专诚拜访,你们不招待,偷在这儿比剑玩,是何道理?待我与你二人解围。”说罢,一道金光,由窗外飞进一个丈许方圆、金光灿烂的圈子,将智通和毛太剑光束在当中,停在空际,动转不得。
智通、毛太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只见来人身高八尺开外,大头圆眼,面白如纸,一丝血色也没有,透着一脸的凶光。身穿一件烈火袈裟,大耳招风,垂两个金环,光头赤足,穿一双带耳麻鞋,形状十分凶恶。
智通一见,心中大喜,忙叫道:“师兄,哪阵香风吹得到此?”
毛太巴不得有人解围,眼看来人面熟,一时又想不起,不好招呼。正没有办法,那人说道:“两位贤弟,将随身法宝收起来吧,自家人何苦伤了和气?倒是为什么?说出来我给你们评理。”这两个淫僧怎好意思说出原因,低头不语,把剑光收回。
那人将手一招,也将法宝收回。毛太吞吞吐吐问道:“小弟真正眼拙,这位师兄我在哪里会过,怎一时就想不起来?”
那人听了,哈哈大笑,道:“贤弟,你就忘记当初同在金身罗汉门下的俞德么?”毛太听了,恍然大悟。
原来粉面佛俞德,本是毛太的师兄,同在金身罗汉门下。只因那一年滇西毒龙尊者到金身罗汉洞中,看见俞德相貌雄奇,非常喜爱;又因自己门人周中汇在飞仙山斗剑,死在乾坤妙一真人齐漱俱的剑下,教下没有传人,硬向金身罗汉要去收归门下,所以同毛太有数日同门之谊。俞德将两位淫僧一手拉一个,到了前殿,寒暄之后,摆下夜宴。俞德便与他二人讲和,问起争斗情由。智通自知这丢脸的事,不肯言讲。还是毛太粗直,气忿忿地将和智通为杨花吃醋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粉面佛俞德听了,大笑道:“你们两人闹了半天,原来为这样不相干的小事,也值得红脸伤自家人的和气吗?来来来,看我的薄面,我与你两和解了吧。”
智通与毛太俱都满脸惭愧,自知理屈,也就借这个台阶,互相认了不是,言归于好。
三人谈谈笑笑,到了晚饭后,智通才把慈云寺近两月来发生的事故,详细告诉俞德,并请他相助一臂之力。俞德听罢,只是沉吟不语。
毛太忽然说道:“我有两件要事要讲,适才一阵争斗,又遇俞师兄从远道而来,心中一高兴,就忘了。”俞德与智通忙问是何要事,这样着急。
毛太道:“我今日进城,原要寻访仇人报仇雪恨。谁想仇人未遇见,倒是寻访着失踪徒儿张亮,被人擒住,断去双足,送往官府,业已处了死刑。”
智通道:“这就奇了!张亮师侄失踪,我早怕遭毒手,衙门口不断有人打听消息,为何事先一些音讯全无?毛贤弟不要听错了吧?”
毛太着急道:“哪个听错?我因听人说县衙内处决采花大盗,我连忙赶到尸场,不但人已死去,双足好似被擒时先被人斩断的,我看得清楚,一丝不假。我急忙回来,找你商量如何去寻访仇家,谁想进门为一个贱人争斗,差点伤了自家兄弟义气。”
俞德道:“贤弟不要着急。我想此事决非你一人私事,必定是峨眉有能人在成都,成心同你我为难。报仇之事,不可轻举妄动,须要大家商量。你说的两件要事,还有一件呢?”
毛太道:“我回庙时节,天才西初,太阳尚未落山。庙前树林中,忽起了一团白雾,大约有数十丈方圆,好似才开锅的蒸笼一般,把那一块树林罩得看都看不清。可是旁边的树林,都是清朗朗的。我想定有什么宝物该出世吧?”
俞德听毛太言时,便十分注意。等他说完,连忙问道:“你看见白雾以后,可曾前去看么?”
毛太道:“这倒不曾。因为我忙于回庙,并且我一个人去掘取宝物,也得找几个帮手,所以未近前去看。”
俞德道:“万幸!万幸!”说罢,脸上好似有些惶急。
智通问道:“师兄,你看毛贤弟所说的林中白雾,难道说真有宝物出现?”
俞德道:“什么宝物,简直我们的对头到了。你当那团白雾是地下冒出来的?是那人用法术逼出来的呀。自从老贼婆凌雪鸿死后,只有那怪老头白谷逸会弄一类障眼法。这种法术,名叫灵雾障,深山修道,真仙们往往利用它保护洞门,以便清修,不受恶魔扰闹。这怪老头二三十年不出世,江湖上久不见踪迹,他的为人,我常听师父毒龙尊者提起,本人却不曾见过。将才智贤弟说他出世,我还半信半疑。如今他在庙前树林中卖弄,必是有什么举动,要与我们不利。如果是他,我们几个绝不是对手,须要早作准备。”
智通虽未与追云叟交过手,常听师父说起他的厉害,听俞德之言,非常惊慌。惟独毛太早年只在江湖上做独脚强盗,他出世时,追云叟业已然隐遁,不知深浅利害,气忿忿道:“师兄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想人寿不过百年,那怪老头二十多年不见出世,想已死在深山空谷,现在所发现的,焉知不是另一个人?树林中的白雾,就算有人弄玄虚,也不过一种障眼法儿,有什么了不起,值得这样去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