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在那苍鹰利爪下,南冉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那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束缚,抛向空中,随后没有意外地坠落湖中。
“不要啊!”
那弯曲的身躯,飘落的头巾,散乱的青丝还有那脱手的佩剑,像是在张牙舞爪地向着南冉叫唤:替我报仇!
分分明明的仇恨此刻再一次烙印在南冉眼底,还有一种莫名的心悸。一次又一次的断肠分离,让本就刚刚找回一点自信的南冉心灰意冷,若不是曾答应过他不在流泪,此刻或许已然潸然泪下。
至于姬武湿润的瞳孔化作两滴清泪随着气流不见了踪影,别过头去尽是愧疚之颜。
望着飞远的灵力苍鹰,玄**人意外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
转过身,斩灵刀咻的一声,变成了一缕细烟钻进了囊袋。捋了捋衣袖,对视了一眼岳阳天。
“那符兽坚持不了多久,该怎么做不用老身教你吧?”
一众匪徒俱不敢言,岳阳天心知今日之事自己怕是难善其身,万万想不到这船上还有个仙家子弟。这要是让人传出去可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可眼前这婆婆也不是个好说话之人。只怪自己没个金刚钻硬揽瓷器活。
“婆婆请放心,岳老二自当竭尽全力。”
“明白就好,你我皆无退路。你若胆敢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半分,老身就让你变成这船上的腐尸。”
说完,玄**人急急移步,本就病态的肤色,有些气血翻涌。
待到玄**人走远,众人心中舒了口气,却依旧愁眉苦展。
“当家的,现在该怎么办?”
“还真有仙人啊。”
“废话,婆婆和刚那小子那手段岂是凡人能做到的。”
“这婆婆要是拍拍屁股走人,遭殃的可是我们。”
“嘘,你们不想活啦,背后议论,万一被听了去,先取了你们脑袋瓢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算一百只蚊子在耳边翁嗡嗡也没有让岳阳天这么烦躁过。
“够了,你们只要安吩咐去办事,其余的不用你们管,就是天塌下来也有老子扛着。”
此话一出,众人皆安静下来,目光都聚焦在眼前的大汉身上。
岳阳天一抹虬髯胡子,指着之前报信的汉子。
“何干,你带几个人把这里收拾下,湖中的小子捞起来,死要见尸。”
“是,主上。”
“还有这条大船可要看紧了!”
眼看天色不早,说着急急招呼余下几人,“你们几个随我去追那两个娃娃。”
与此同时,无主之物的符兽漫无目的地翱翔于山川大地,优美逶迤的山岭,蜿蜒盘旋,犹如一条正在酣睡的巨龙。俯瞰之下,白云弥漫,环观群峰,云雾缭绕,一个个山顶探出云雾处,似朵朵芙蓉出水。那绿树成荫的两山之间夹着雄伟的大瀑布。急弛飞奔的水流直泻而下,像奔腾咆哮的万匹野马破云而来,又像神话中的仙女披着银纱,在斜阳的照耀下,光彩夺目。
只是山水如诗如画,看风景的人却无心眷恋。
微风吹起了青丝几缕,晕开了沉默几分。
“喂,你想好怎么下去了吗?”
即便南冉多么的不想去面对,现实总会把你拉向深渊,等待你的是自己给自己套的枷锁。若是心绪能像这瀑布水自上而下奔腾到海,若是记忆不会在孤寂时候疼的撕心裂肺,大丈夫又何惧于思念成疾。难道自己就是十足的灾星,老天爷,就算是自己上辈子造的孽也不该让身边的人偿还啊。
“啊——————”这一吼积怨畅消,痛快人世间;这一吼冲上云霄,惊起一群林中雁。
“干什么呢你,你这一吼难道就能下去了吗?”姬舞捂着耳朵表情无奈,然而话音刚落,苍青色的玄鹰终于走到了灵力枯竭的尽头,嘭的一声碎成了一缕缕灵光消散于天地间。
“啊——”这是一声清冽而凄厉的女声,回荡于林间不绝缕耳。
“快,抓紧我。”
南冉本沉溺在悲痛中,但是阿弦肯用性命给自己二人争取逃脱的机会,就凭这份情谊,自己也该活下去。借着苍鹰原有向前的速度,果断地抓住了姬舞如藕节般的臂膀。一抓一紧间,二人四目相对,抱了个结结实实。
“你……”
“嘭!”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撞在了崖壁上,悬崖陡峭嶙峋,一路顺势往下滚去。好在绝壁自有非常木,这些绝处逢生的灌木成了南冉二人缓冲的救命稻草。为了避免突出的碎岩划伤,南冉把怀中的女孩搂得更紧了,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再去伤害身边的每一个人了,若是还有以后,定不容他人再犯身边人。
女孩却不知其中缘由,欣然接受了这种身死相依的倚靠……
暮色不知不觉就笼罩了整个山林,盘旋了一阵的鸟群也纷纷归了巢穴,万物寂静不见踪影。
没过多久,漆黑山林里亮起了一点火光。火光很弱是从附近的岩洞里传出来的。
“姬姑娘你醒啦,”南冉看到女孩转醒不由一喜,“来,喝点水。”
“这是在哪儿?”
“姑娘莫慌,大仇未报,老天有眼你我还留着性命。”
姬舞作势要起来,却感到浑身无力,继而左臂传来噬骨的疼痛。“好疼,我这是怎么了?”
“姑娘你快别动,”南冉轻巧地放下用叶子盛着的清水,“你肩胛在跌落时受了外伤,外加冬日山间风寒重,恐是染上了风寒。”
“这该如何是好?”姬舞神色有些迷离。
“有我在,你就放心养伤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去想。”
“恩!”
姬舞呢喃地应了一声,或许是夜已深的缘故,她紧了紧南冉披在其身上的衣裳,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似乎这么做可以暖和一点或者是安全一些。
“累了就早些休息。”
南冉走到洞口,就近挪了一块半大的裸岩,稍稍遮了些冬夜的寒风。
“这样就不冷了些。”南冉拍了拍手,似乎很是满意,回过头却发现女孩已经响起了轻鼾,看来她一定是累了。有些心疼,也有些伤悲。
翌日,燃了一宿的篝火熄了身影,冬日黎明的寒气一下子钻进了岩洞中。
“阿嚏——”只穿着一件单薄内褥的少年,因为失去碳火的缘故被早早的冻醒。
小心翼翼地重新燃起了火堆,南冉望着火光中熟睡的少女,不由地想起了孩童时的记忆,那个总黏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如今是不是也长这般大了。想到这儿眼影中再次浮现的是那个古灵精怪的碧月小丫头,只是望亭楼一役把一切都毁了,唯独那融入寒玉剑的湛蓝色光无法解释。事后自己也多次观察过寒玉的变化,只可惜寒玉还是剑刃破了缺口那副模样。自己不禁怀疑那只不过是个臆想。
南冉摇了摇头,不再去触碰这些令人伤悲的记忆。忽然肚子饿起,这大冬天的,荒郊野外去哪儿找些吃食。又想起少女手臂上的伤口,虽然经过自己简单的包扎过,若是没有草药敷上怕是很容易就会感染。自己早年虽在武学堂跟着郎中学过些处理外伤之术,毕竟当时每日练武拉伤,碰伤之人不在少数,就仅凭郎中一人可忙不过来,因此南冉才有机会学了些岐黄之术。
想到这儿南冉豁然起身,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希望过去了一夜,附近的水源没能冻结吧。
没过多久南冉便顺着昨日找水的记忆来到附近的溪流边,幸运的是一夜的严寒并没有让这条单薄的山涧走向沉寂,仍然自始至终的从高处流向远方。
“呼——”
呼出一口热气,南冉简单得做了些热身运动,接着撸起袖子,将解下的布靴置于岸边。期待接下来能有所收获,不然不仅仅自己和姬姑娘都得饿肚子,并且没有食物的摄入,对于受伤的姬舞姑娘来说,在这个冬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地是致命的。
也许是占了从小生活在水乡的便宜,南冉利索在溪涧的石堆中捣鼓。皇天不负有心人,短短的半个时辰就摸索到了几条因为低温而行动迟缓的鮰鱼。虽然不大,却也能暂解燃眉之急。这鮰鱼如吻锥形,向前显着地突出。口下位,呈新月形,唇肥厚,眼睛很小。须有四对,身无鳞,背鳍及胸鳍的硬刺后缘有锯齿,脂鳍肥厚,尾鳍深分叉。体色粉红,背部稍带灰色,腹部白色,鳍为灰黑色。
望着手中提着的三条鮰鱼,面露喜色。想来姬姑娘可有口福了,不过缺少了些盐巴和佐料到是可惜了些。
“小东西,你们可真是我南冉的救命恩人啊!”说罢也不给鱼儿同不同意的机会,一手提着布靴,一手挂着鮰鱼,马不停歇地往岩洞赶回去……
回到岩洞发现姬姑娘还没醒来,南冉找了几根干净的树枝,将简单处理过的鮰鱼插上,专心做起了烤鱼小能手。
不一会儿鱼香便飘了起来,不仅勾起了南冉肚子里的蛔虫,熟睡的姑娘也受不住这番诱惑转醒过来。
“好香啊。”
“姬姑娘,你醒啦”,南冉赶忙放下手中活,轻轻地将她扶起,背靠在石壁上。“你先别动身,小心拉伤伤口,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嗯。”姬舞堂堂楚国三皇子突然感觉有些羞涩,除去之前的伪装,此刻更多的是真情流露。想到自己还不知道眼前的少年究竟叫何许名字,忍不住试探道。
“你……”
“你——”
没想到二人同时开口,后续的话语捏在喉咙里,让空气都凝结了半分,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莫名的味道。感觉到了少年直视的目光,姬舞缩了缩雪白玉颈,面颊上或许是因为火光映出点点红晕。
那种感觉就像触电般让人既害怕又忍不住去试探,清晨火光中的女孩多了一点朦胧,从昨日到现在南冉还没有仔细端详过眼前的少女。那是一种简约的美,不施粉黛。清澈明亮的瞳孔上面撇着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因为染恙显得苍白柔弱,让人不禁升起怜惜爱护之心。
“姬姑娘,是在下唐突了”,南冉意识到了自己的冒犯,暗骂自己如此糊涂,“姑娘有什么想说的,小冉听着便是。”
“噗嗤!”看到眼前的少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姬舞反倒是偷笑出了声。气氛一下子活跃过来。
“你笑起来好美!”
“没个正行,你之前莫不是就是这样调戏姑娘的。”
“不不不,姬姑娘,你可不要瞎说,我哪会撩女孩子呀,一般不惹怒了她们都谢天谢地了。”南冉可不认为自己这手段,急忙站起身来,手舞足蹈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而姬舞早已“咯咯咯”的笑个不停了。
“好了,我相信你便是了”,至于南冉还在纠结自己会不会撩姑娘这个问题,“还没请教公子姓甚名谁,日后小女子也好报答公子大恩。”姬舞欲要行礼,好在南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突然严肃的姬舞让南冉有些诧异,忘记了刚刚还在辩解,急忙劝道:“姬姑娘不可,姑娘你是伤病之人怎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若是姑娘愿意叫我南冉便是了。”
“你......”
“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你的伤,这样才能赶着大雪封山前找到人烟才是。”
“南公子说的是,只是我想说是你要抱着我到什么时候?”
“啊!”南冉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缠着姑娘的腰,你呀你呀干什么不好,非要轻薄人家一个弱女子。调整了一下情绪解释道。“适才我并非有意的。”
“哼”,或许是因为两人间的熟悉,姬舞也自然流露出一些小女孩的姿态,已然忘了自己曾经是那个如日中天的楚国三皇子。“好像有什么烧焦了的味道,南冉你闻到了吗?”
“什么?”南冉转念一想,“啊,我的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