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努第二天醒来之后，再一次整理了自己的思绪。
达夏尔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间，他想把赫芭当做人质，这一招制约了阿布拉瓦须的同时也把瑟努完全绑死。
但是他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眼前还不是将死的终局，七年前他曾经跟魔鬼做过交易，付出血的代价之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这一次他还需要做同样的事情，他绝不会后悔。
问题是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要那个主祭的位置吗？
不。
瑟努想要的从不是权力，权力的好处很多，但并不能解决问题，他哪怕是得到了主祭的位置，依然只会是达夏尔手下的一个棋子，一辈子任人摆布。
他想要救回赫芭吗？
是。
救回赫芭会完成达夏尔的愿望，但同时也能救赎瑟努自身的罪恶。两者相权他更看重后者。
赫芭是无辜的，赫芭爱他，他活下去需要那样的东西，这场战斗绝不会轻易结束，欧卡是靠不住的，他最好的盟友就是赫芭。
这不是说他不爱她，他爱自己的妻子，只不过他还有更爱的东西。
他想要战胜达夏尔吗？
不惜一切。
这是一切的关键，他如果想要脱离自身的桎梏，必须要战胜那个男人，就像他战胜了自己次子的身份一样。
想到这里，瑟努全身的血都热了起来，他一个挺身就要下床出门。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
他皱皱眉，俯身查看，一张小小的纸条，不是材质不像是莎草，而是北方出产的羊皮。
他低眉回忆，自己昨晚确实没有见过这个东西，这么奇怪的东西，他盖被子的时候肯定会记得。
瑟努满心疑惑地打开纸条：
新年日落之前，城北荒原的浅滩。
落款是欧卡。
不懂。
瑟努把这张纸条揉成一团，扔到一边，下床洗漱出门。
从家里出来，他没有去自己工作的神殿，而是赶往昨晚自己被赶走的那个施工地点。
东西都在，味道也隐约留存，但人没了。
也不是全部消失，而是远远没有昨夜的人数。
昨夜他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这里至少有十几号人在热火朝天地工作，但现在只有懒洋洋地两个守卫。
果然。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瑟努沿着皇城四周先走了一大圈，果然发现了不少同样的工地，两三个人看守着一大堆的物料。
紧接着是神殿区，外城。
一处，两处，三处，瑟努的感觉到真相的迫近，他一点点兴奋起来。
十二，十三，十四，没错，果然没错，这里也有，瑟努开始能够预测这其中的规律。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有底了。
他直接穿过了神殿区，走过了阿蒙神宫大门的门房，没有通报的情况下，被门外排队的人马注视着，直接就进了内殿。不过，这一次侍卫并没有预料到他的到来，在瑟努刚刚往内殿踏出一步，就用手上的弯刀拦住了他。
“我找达夏尔大祭司。”
瑟努用手按住刀背，手落上去的时候，刀刃立刻被侍卫往他的身上压紧了不少。
“达夏尔大祭司正在会客，请您稍候，待大人会客结束，通传之后，祭司大人自可以进入内殿。”
瑟努侧脸一看身旁的侍卫，那眼神——他没被当人看，只是公务的障碍而已。
空气闷得噎喉咙，晒在身上的阳光让人热得发黏。但刀刃的凉气穿过瑟努胸前单薄的衣服弥漫在皮肤上，有一种针刺一般的感觉。
心跳一点一点地慢了下来，血一度一度地冷却。
他垂头叹一口气，
“行，我等。”
瑟努垂头丧气地站在内殿大门的一侧，一位守卫的身后，眼睛无神地看着天空。
神殿深处传来断断续续沉闷的嗡鸣，瑟努知道那是达夏尔大声说话时产生的回响，上一次在他身边站了一整天之后，他已经能够轻松地分辨大祭司的声音了。
那种声音里有一种意料之外的熟悉感，跟他暴毙的父亲意外地相似。
这感觉压在瑟努的心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一辈子都活在那个男人的影子里，那个男人给他的每一个东西都紧紧地掐在瑟努的喉咙上。
赫芭是改变这一切的关键，她让他成为了一个丈夫，她告诉瑟努，这一切还有改变的机会，这个世界还有别的东西。
如果失去了她，瑟努就会失去自己在无尽的深渊中唯一的救赎。
如果魔鬼还有救赎的话。
瑟努在内殿的大门外站了大约三刻，三刻之后，随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家伙从门里出来，侍卫便向大祭司通报了他的到来，毫无意外，他立刻被宣了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内殿。
“神明在上，瑟努祭司，真是意外。”
坐在高台之上的达夏尔说道，语气意外地平淡。
这一次瑟努完全是按照觐见的礼仪与大祭司见面的，对方在两人多高的台上，他屈膝台下，这距离在无形之中就给人一种压迫，而达夏尔的语气则对此有增无减。
“神明在上，达夏尔大人，实在抱歉，我原本——”
“客套话就免了。”
“神明在上，啊，呃……达夏尔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阿布拉瓦须大祭司。”
“阿布拉瓦须？所以你现在是想要直接问他你老婆的下落了？”
“……是的，大祭司大人，我想，他应该是知道的。至少……他手上有关键的线索。”
“嗯……”达夏尔揉了揉自己的眉峰，“我为什么要让你见他？”
砰。
瑟努感觉到胸口那种被压住的感觉又瞬间袭了上来，达夏尔的影子突然跟他的父亲重合。
瑟努弓起身子，暗压胸口，压住自己的声音，大口连连换气好几次之后，
“大祭司大人，我会给您相应的回报的，您让我见见他吧。”
“回报？你认为自己给得出能够打动阿蒙神主祭的东西吗？回报，荒谬至极，下去吧，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我……我知道七年前我父亲与你见面的真相，我父亲暴毙的真相。”
“哈。终于说到正事上了，不过可惜的是，我一点也不在乎。那个时候所有的痕迹早就被抹消得一干二净了。你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下去吧，不要再在这儿丢人了。”
呼——
还不行，这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瑟努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我发现了一个意图行刺法老大人的阴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