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是一扇木门,推开来是走廊,窄,深,一列火把,两三个看守。
咚。咚。
草鞋踩在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看守的目送下,带着耳坠的侍卫带着瑟努一路向里,穿过不少似曾相似的拐弯和许多令人生疑的小门之后,侍卫停下了脚步,
“就这儿。”
他伸手打开房门——这地方连锁都没有,看来这里的主人对于此地的建筑布局很有信心,光是走廊和出入口的设置就能够关得住人。
“啊……嗯,好的。”
瑟努顺着侍卫的手指示的方向,走进门内,空荡荡一间大房,一床草席上躺着正在喘气的落魄大祭司。
乍一看膀大腰圆的丰收神主祭身上还算干净,气色也不错,正在望着窗外挠自己的屁股,看来在这里是没受到什么虐待。
这也是情理之中,在见到法老的面之前,阿布拉瓦须如果已经半死不活了,达夏尔再说什么也没有说服力。
瑟努躬身行礼,
“阿布拉瓦须大祭司。”
“嗯?”
大祭司哼哧着撇过头来,眼角看着瑟努,
“哼,小兔崽子,有了新靠山,连我都敢见了,厉害啊,长能耐了,啊?”
“达布拉瓦须大人,我是来问您,赫芭去了哪里的。”
瑟努继续维持自己行礼的姿势,避开对方的视线,低着头说道。
“啊——!”
砰。
阿布拉瓦须听到这话,大叫着,一口气站起身来,转身抓住瑟努的肩膀,两步就把他推到了墙边,身体撞墙,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大祭司粗重的呼吸一口口喷到瑟努的头顶,他缩着脖子不断地调整自己头的位置,想要避开对方,但那种湿热的感觉却一直未有丝毫的改变。
门口的侍卫一言不发地关上了房门。
“小兔崽子。”
“阿,阿布拉瓦,瓦须大祭司,您……”
瑟努只感觉自己后背一层层冷汗直往外冒,贴在身上的石墙都变得发滑了。
“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
“阿,阿,阿……”
瑟努把头侧过去,一边的脸贴到墙上,想要避开对方,但阿布拉瓦须毫不退让,硬邦邦的大额头立刻顶到他太阳穴上。
……
破碎在地的茶杯。
比纸还白的脸,瞪得滚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瑟努。
嘴巴大大张开,父亲还想说点什么,但身体里最后的力量早已被夺走,临终的嘴型只能发出无声的抗议。
恐惧从瑟努的身体里夺走最后的力量,他惶恐不安地看着眼前的父亲,丝毫没有任何的行动能力,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那一双铜铃一般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
过去的回忆突然涌起,瑟努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脑子已经成了一锅粥。
阿布拉瓦须依然没有丝毫要放过他的意思。
“小兔崽子,你这个恩将仇报的杂种!当初我帮了你多少!要不是我,你今天能够有祭司的位置吗!你那个哥哥,你那个爸爸,要不是我!他们一个都不会让你上位!
你这个狗杂种,你竟然还想着娶我的女儿,我的赫芭!我宝贝的赫芭!你这个畜生!杀人的凶犯。弑父的禽兽!现在竟然还要来找我问赫芭的在哪!啊!?”
阿布拉瓦须抓着瑟努的肩膀把他又往墙上一撞,瑟努的磕到石头上,一阵酸胀的硬痛,瑟努只感觉自己的脑子更晕了。
瑟努脸上,脖子,胸口,全是湿漉漉的,都是阿布拉瓦须大祭司的口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钉到了墙上的草人,完全只能任人摆布。
“小畜生,达夏尔派你来的?他自己觉得脏,就让你来蹚浑水,那个老混蛋,哼。”
阿布拉瓦须似乎是有些疲劳,这个“哼”从鼻子出来一大口气,声音和语气也一点点缓和。
“那个老东西肯定还在盘算着什么,肯定的,他已经知道了上域摄政的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袖手旁观……小子!”
阿布拉瓦须一只手捏住瑟努的下巴,强迫他跟自己四目相对,
“你知不知道达夏尔那个老东西在盘算什么?”
“……”
“快说!不然我捏碎你的下巴!”
随着这句话,瑟努立刻感觉到自己自己的下巴传来一阵剧痛,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唔希要……”
“什么鬼!”
“哦呜西药……”
大祭司把耳朵凑近上去,依然听不清楚,便决定放开捏在瑟努下巴上的手。
“我不知道,达夏尔大祭司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什么都没有说?”大祭司瞪眼撇头,蠕动一下自己宏伟的下巴,“他没有跟你说明天的安排?”
“没有……呃……”
“呃什么?”
“没什么……”
“嗯!”
阿布拉瓦须一把掐住瑟努的咽喉,
“快说!”
“呜呜——”
眼见瑟努又是一副断气边缘,说不出话来的惨样,大祭司只得放松自己的手,
“咳,咳咳……达夏尔大祭司说,明天法老会公布一个新的神肖,全城会点燃篝火彻夜庆祝。”
“……真的?他真怎么说,全城篝火,彻夜庆祝?”
“是。原话。”
“呵——这个老贼。够狠啊。”
这反应让瑟努有了想法,他原本近乎于混沌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阿布拉瓦须显然对于这个“篝火”有不同的认识。
其实瑟努从神殿里出来之后,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天火”虽然非常耐烧,但作为篝火却并不好用,这东西一但点燃就会散发非常浓密的黑烟,四周根本待不住人。
而且按照那些点火位置的安排,这些点火的地方普遍都靠近木造建筑,而不是更为安全的砖土房。
他回忆起自己面对达夏尔时内心的恐惧与无力,内心的愤恨不禁一点点升起,他痛恨那种感觉,那种从出生之后他就从未彻底摆脱过的感觉。
那种感觉在父亲去世之后明明已经开始一点点消减,他原本暗中准备用来对抗达夏尔的“泾源”纪录也因为赫芭的出现被放弃,但现在……
瑟努晃了晃自己闷痛难忍的头,伸嘴凑近阿布拉瓦须的耳朵,小声说道,
“阿布拉瓦须,你到底有多想打垮达夏尔?”